直至他松开手,退开半步,她才猛然?回过神,愣怔地看了他片刻,而后手忙脚乱地裹紧浴巾,脚步虚浮地逃跑。
水珠顺着她的发丝滴落,裙角扫过光滑的石砖,留下凌乱的水痕,狼狈而仓促。她走得急,甚至连浴堂的门都忘了关紧,只听“砰”的一声,门扉撞在墙上?,震得屋梁轻微颤动。
随后几日,容今瑶不复往日那般主动亲近。要么是挑他不在的时间出现,要么是目不斜视从他身边快步走过。
二人就这样僵持着,楚懿看在眼里,暗自思忖以什么计策能打破僵局。
渐进?之?谋略,总要好过咄咄相逼。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道理亘古不变。恰因如此,陆玄枫一眼就看穿了楚懿在想什么,遂幸灾乐祸道:“女子不仅需要甜言蜜语相哄,更是需要行动上?的主动偏爱,总要做些什么才对。”
他悠哉地补了一刀:“再说?,另有所图又如何?无非是图你的钱、权、色、心。钱和权,六公主自己都有,图你的色和心还差不多。”
“……”楚懿漠然?地觑了他一眼。
陆玄枫索性催促他离开:“行了,别整天?想着谋略,这时候还谋进?谋退,有用吗?小心按兵不动,跑了媳妇。”
……
另一边,容今瑶并不知晓楚懿和陆玄枫的相谈和心中?腹诽。
外?头日头正烈,夏日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她正欲拿过解暑的冰酪,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容今瑶怔了怔,揉揉鼻尖,低声沉吟道:“怕不是有人在背后提起?我了。”
莲葵甫一进?门,便见窗边软榻上?的少女花容倦懒,正单手托腮,认真地翻看手中?的话本。
她轻笑着把手中?的冰鉴水果放下,清凉的梨香在午后的微风中?弥散,“公主,您和小将军最近是怎么了,前几日不还一同参加了篝火宴,这几日倒是连个正面都不愿碰上?。”
容今瑶正用勺子舀着冰酪,不由得眼皮一跳,诧异道:“很明显吗?”
莲葵捂嘴笑:“奴婢倒是觉得挺明显的,府里上?下都看在眼里。”
容今瑶低头,舀起?一小勺冰酪放入口中?,冰凉甜润的口感顺着舌尖蔓延,清爽又沁人心脾。可再美味的冰酪,也难以压下她心头的那点躁动。
她这几日确实在躲着楚懿,心乱只是占比份量很小的一个原因,更多的是另外?两个缘由。
其一,那日在浴堂里,她不过随口捉弄一句“合欢散”,可他却似真中?了药,把她的唇亲肿了。她不信他真的能心如止水,所以故意疏远他几日,自己也好整理心绪,顺便试探和观察他的变化。
其二,话本子中?的追爱戏码里,女主人公不能总是主动。偶尔也要制造距离,才能让男主人公幡然?醒悟,心生不舍。适当欲擒故纵一下,才能勾起?在意的情绪。
楚懿既然?主动亲了她,无论?是否因为合欢散,都说?明在那一刻,他有情动。
所以她不能在关键时刻乱了阵脚。
晾了他几天?,按照进?度,也该再给点甜头了。
容今瑶轻敛神思,正想着如何破冰,有丫鬟掀帘进?来,道:“公主,孟姑娘来了。”
正堂内,一只花瓶放置在正中?央的檀木方桌上?,釉色温润如玉,映衬着瓶口那簇傲然?绽放的四季海棠。
不多时,孟芙被引入堂中?。
她今日穿着一袭缎面丁香色褙子,外?罩一件月白薄纱,温婉柔和,手中?提着雕花木盒,显然?是备了礼物而来。
落座后,孟芙将木盒放在桌上?,微微颔首:“小六,夏至那日的事,还要多亏了你与楚懿出手相助。我备了些薄礼,还望你不要嫌弃。”
容今瑶不甚在意地笑笑:“举手之?劳,何必如此郑重,江天?凌也真是贼心贼胆,自然?该受些教训。”
“这是该有的礼数。”说?着,孟芙轻轻推开木盒的盖子,露出里面一对精巧别致的镯子,羊脂白玉雕琢而成,“江天?凌之?事,终究还是因我而起?,也为难了你们?。”
容今瑶接过镯子,弯唇道:“既然?是你的心意,那我便收下啦。”
孟芙轻轻吐了一口气,像是在酝酿着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此外?,江天?凌说?的那些话,是我的旧事,与旁人无关,希望你……”
容今瑶眸光轻轻一动,看到?她放在膝上?的手指收紧了些许,打断道:“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那都是江天?凌胡诌的,想要离间你我。”
少女语气轻盈,孟芙愣了愣,随即放松下来,微微一笑。
室内静谧,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檀木桌上?,镯子的玉色泛着莹润的光泽,衬得四季海棠愈发娇艳夺目,隐约可以瞧见花瓣上?尚未干透的水珠,折射出点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