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约瑟林三世以及其妻子的死亡已经被证明了与塞萨尔毫无干系,他无需为此负起责任——亚拉萨路城中依然有人时不时的质疑——这对夫妻的死亡也未免太巧了些。
当然,对于塞萨尔来说,有关于他的身世,最好的莫过于约瑟林三世亲自走到人们面前,承认他就是自己的独生子,唯一的继承人——但现在的约瑟林三世不可能站起来说话,如希拉克略,鲍德温以及那些爱护着塞萨尔的人也只能另辟蹊径。
约瑟林三世以及他妻子的尸骸被迎回了圣墓大教堂,正如阿马里克一世,他们也将在这里伴随着天主的爱子一道长眠,而且,他们就如阿马里克一世,也可以说是殉道而死,何况约瑟林三世的所为也丝毫不曾辱没他的姓氏和血脉。
他等同于是在异教徒的城堡中长大的,但他没有改信,也没有亵渎圣像或者十字架,就连他的妻子也是一个基督徒,他更是没有放弃过自己的信仰和坚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出了最大的反抗。
更重要的是,他死了,不可能再给自己履历增添上什么污点,他的“封圣提案”几乎是连同阿马里克一世一起被交上去的。
当然,这同样需要耗费大量的人情和金钱。但要说起来,相比起阿马里克一世,约瑟林三世的可能性甚至还要大一点。
不管怎么说,若是阿马里克一世被确定为“圣阿玛里克”,那么他的后代继续拥有亚拉萨路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罗马教会只怕很难再次插手其中。
但在亚拉萨路,声势浩大的造势与宣传已经开始了。在一年内,教士们将会持续不断的为他们做弥撒,修士们则会昼夜不息地轮番祈祷,朝圣者们只要愿意为他们点上一支蜡烛,也能够获得一个银币的酬劳。
在他们的葬礼中,除了他们的孩子纳提亚与塞萨尔,国王鲍德温四世也出席了,他一出现,必然带着他的整座宫廷,亚拉萨路城内所有的达官显贵都跟随在他的身后,身着黑色的丧服,面容哀戚,立即消弭了一些不怀好意的流言。
他们说,鲍德温甚至没有让塞萨尔踏入圣十字堡,是因为已经对他感到厌倦的关系,这位近臣很快就会成为一枚弃子。
但叫他们失望的是,年轻的国王在约瑟林三世的葬礼上就如同子侄般的持礼。他如此做,没有人会以为是为了素未谋面的约瑟林三世,只可能是为了塞萨尔。
他们曾经发誓,要做彼此的兄弟和朋友。
因此当葬礼结束后,塞萨尔匆匆返回了伯利恒的事儿也没有引来其他人的说三道四,但鲍德温,又怎么会是那种安分守己的人呢?
在赏赐与安抚了跟随塞萨尔前去阿颇勒,又护卫着他从大马士革返回的九十名骑士后,他只在圣十字堡待了一天,当天晚上就乔装改扮装作一个普通骑士的模样,只带着两名扈从,匆匆赶到了伯利恒。
不说刚离开塞萨尔宅邸的安德烈主教,看见国王的时候有多么惊讶,就连塞萨尔的姐姐纳提亚都惊骇地按住了自己的胸膛。
早在阿颇勒的时候,她就听说过亚拉萨路国王仅有的继承人是一个麻风病人,而他的身边有着一个黑发碧眼的侍从,他们就像是兄弟般的友爱。
而那些撒拉逊人则轻蔑地说,这个侍从原先只不过是一个奴隶,正是因为鲍德温得了麻风病,他身边的侍从和仆人都惊慌的逃走了,他的父亲才不得不将这么一个人送到他身边。
那时候纳提亚就有了一丝微弱的希冀,毕竟她的弟弟也是面容秀美,并且黑发碧眼,但就算是她自己,也觉得可能性不大。
虽然她一直祈祷着能够与自己的弟弟重会,但她也知道,相比起身为女性的她来说,作为一个男性,一个继承人的弟弟才是处境最为危险的,如果那个始终隐藏在幕后的黑手确实要斩草除根的话,他又怎么可能放过塞萨尔呢?
他没有命令士兵们直接将他们杀死。可能是因为他曾经立下过某种誓言,而这个誓言让他不能如此直截了当的行事。
但一个九岁的孩子,想让他死去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啊。
而且她也记得她的弟弟是个怎样的孩子,他虽然生得俊秀,犹如天使一般,但性情却与普通的男孩别无二致,他们一直颠沛流离,难以安定,虽然相比普通的工匠或是农民之子,他们无需做事,也得到了很好的照料,但在人情和学识上并没有很大的进益。
纳提亚初到苏丹的后宫时,差点就被恶劣的生活环境与繁重的工作压迫致死,她的弟弟又如何能够屈尊去做那些卑微的活儿呢?即便他被迫去做了,他又怎么能够获得鲍德温以及其他人的喜爱呢?
直到她来到了圣十字堡,见到了站立在年轻国王身边的侍从,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像其他男孩在还是孩童时称得上精致可爱,但在长大后就变得粗鲁可憎起来。她的弟弟还是原先的样子,那双如同祖母绿般的眸子,乌黑的头发,白皙的皮肤,要说有什么改变,就是比起年幼时他更加温和可亲了。
哪怕他那时候误认为纳提亚是个刺客,也没有做出粗鲁无礼的行为来,虽然他确实如同一座盾牌般的坚硬冰冷。
她看到鲍德温甚至直接跳在了他弟弟的身上,她乐于看到他们之间的关系足够亲切,紧密——但还是吓了一跳,年轻的国王高兴得像是自己又继承了个王国似的。
之后的几天,王太后玛利亚将她留在了身边——并未让她与塞萨尔接触过多,王太后如此做,纳提亚也能猜出一些原因。
她毕竟是苏丹努尔丁后宫的女人,即便她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也很难说她有没有改信甚至背叛?
王太后玛利亚派来一个年长的侍女与她同住,从这个侍女口中,她如饥似渴的倾听着塞萨尔来到亚拉萨路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他如何得到了鲍德温的喜爱,又如何做了那样漫长又艰辛的苦修,在比斗中怎么折服了那些桀骜不驯的少年人,又怎样与鲍德温一起在入城仪式上救了当时还是拜占庭公主的王太后;他们一同被提前拔擢为扈从,一起上课,一起接受训练,一起游戏与赴宴。
他们曾经亲密的住在一个房间里,也曾一起裹着熊皮躺在国王的寝室前,他们和国王一起远征埃及,并且在战场上被阿马里克一世册封为骑士,他们在战场场上又是如何地英勇无畏,配合默契,得到了多少人的尊敬,又被多少人羡慕——不仅仅是他们的功绩还有他们的友情。
这些她都听了,放在了心里,但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如鲍德温四世这样的一国之主,竟然能够乔装改扮,偷偷来到塞萨尔的住所探望他。
塞萨尔也有些意外,他回到伯利恒也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甚至可以说,前一晚与鲍德温共进晚餐时蜜水的甜蜜滋味他还记忆犹新,现在他还没有来得及想起鲍德温,鲍德温就来到了他面前。
“怎么了?”鲍德温张开双手,“快来欢迎我。”
塞萨尔只能哭笑不得地上前,与鲍德温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你来到我这里,希拉克略,王太后,还有雷蒙伯爵都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但暂时他们顾不得我了。”鲍德温如此说,然后他也像纳提亚那样,将塞萨尔推回到坐榻上,然后自己卸掉了斗篷和外套,只穿着宽松的衬衫和塞萨尔坐在了一起。
“我和你说会话,”他说,“然后你让他们在隔壁给我准备个房间,”他从容不迫地吩咐道,“我在这里住几天。”
“等等……”
“没什么好等的,塞萨尔,你放心,他们不会那么急着催我回去的。对于雷蒙以及博希蒙德来说……或许还有其他的一些人,他们可能会希望我住在伯利恒,至少在这段时间里。”
塞萨尔面色微冷,他握住了鲍德温的手。
“发生了什么事?”
“希比勒怀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