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医院的消毒水味盖不住孙二瘸子身上的铜锈气。
陈青山站在病床边,看着老人手背上蔓延的青色纹路——像树枝又像血管,已经爬到了肘关节。点滴瓶里的药液似乎毫无作用,反而每次滴落都让那些纹路更明显些。
"别费劲了......"孙二瘸子扯掉输液针头,"铜毒入心,华佗再世也难医。"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在那日苏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她右眼的纱布已经取下,原本翡翠色的瞳孔如今褪成了浅褐色,只是偶尔还会闪过一丝微光。陈青山注意到她总是不自觉地揉搓右手腕——那里曾是最早玉化的部位,现在只剩一道淡白色的疤痕。
"我去买些纱布。"那日苏突然站起身,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等她带上房门,孙二瘸子才从贴身的布袋里摸出一个油纸包:"今早咳出来的......你看看。"
油纸里裹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青铜片,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什么器物上崩落的。陈青山刚触到铜片,眼前就闪过一幅画面:昏暗的洞穴里,七口青铜棺围成圈,中央站着一个穿中山装的身影......
"它在生长......"孙二瘸子指着自己胸口,"像种子发芽似的,早晚会破体而出。"
陈青山握紧青铜短剑。自从玉门关地窖归来,剑柄上的"镇山"二字就变成了暗红色,像是浸透了血。某种直觉告诉他,这把剑与孙二瘸子体内的铜毒存在着微妙的联系。
"去阳关前,得找个懂西夏文的人。"老人突然压低声音,"龟甲上的那段文字......我总觉得不只是守棺誓言......"
这时走廊上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门被猛地推开,那日苏脸色煞白地冲进来,手里攥着张报纸:"你们看这个!"
《敦煌日报》角落里有一则讣告:着名西夏学专家王临川教授于昨夜突发心梗去世,享年六十三岁。配图是一位清瘦老者站在莫高窟前的照片。
"王家人......"孙二瘸子盯着照片里老人胸前的玉佩,"阳关守棺的......"
讣告最下方有行小字:追悼会今日午时在阳关镇王氏祠堂举行。
正午的阳关镇热浪灼人。三人混在吊唁人群中,很快发现了异常——来悼念的多是外地学者,本地王氏族人个个面色青白,脖颈处隐约可见蛛网状的青纹。
"都中了铜毒......"那日苏借着递茶的机会,碰了碰一位妇人的手腕,"皮肤下有金属颗粒。"
祠堂正中的冰棺里,王教授穿着考究的寿衣。陈青山假装上香,凑近观察——死者交叠的双手下,胸口位置异常隆起,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青山。"那日苏突然拽他衣角,"看供桌那。"
供桌上的遗照旁,摆着一块残缺的龟甲,与他们在地窖发现的那块纹路完全吻合!
机会出现在守灵人换班时。陈青山溜到冰棺旁,轻轻掀起寿衣一角——王教授心口位置缝着一块青铜片,上面刻着一个"王"字,与他体内的铜毒产生诡异共鸣。短剑突然变得滚烫,剑柄上的暗红字迹如血管般搏动起来。
"谁在那儿!"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
陈青山转身,对上一个戴孝的中年汉子。那人双目赤红,右手小指缺了一截——断口处闪着青铜光泽。
"周玄通的人......"陈青山握紧短剑。
汉子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铜牙:"陈家的镇山人?正好凑齐三牲祭品......"
他猛地扯开孝服,胸口赫然嵌着七枚铜钱,排列成北斗形状!铜钱嗡嗡震颤,祠堂里的王氏族人同时僵直,脖颈青纹暴凸,像提线木偶般围拢过来。
那日苏抓起供桌上的龟甲砸向地面。"咔嚓"一声脆响,龟甲裂成两半,露出里面藏着的铜钥匙——与玉门关那把形制相同,只是麒麟换成了玄武。
钥匙落地的刹那,王教授的遗体突然坐起!缝在心口的青铜片"啪"地弹开,露出底下碗口大的血洞。一条青铜锁链从洞中射出,缠住缺指汉子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