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他整个人变得僵硬，脸黄黄的、肿肿的，不再是记忆中小时候那个喜欢说大话、喜欢得瑟和炫耀的爸爸。

叔叔也在旁边默默流泪，她扶着程霜的肩膀，说道：“哥，霜回来看你最后一眼了，你放心走吧，家里还有我，你别担心。”

程霜的眼泪很快就停了，刚刚见到遗体的时候比较有冲击感，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她的最后一眼看完后，程大伟就被送去火化，只有叔叔和她两个人做最后的告别，其他家人都没有来，她想象中那种崩溃大哭的画面没有出现。

看着程大伟被推到火化的地方，缓缓关上门后，程霜的那股情绪又上来了，眼泪突然喷涌了出来，小时候的一些回忆如电影般在她脑海里重映。

在去年夏天之前，他们父女之间也有过一些温情时刻，在他跟亲朋好友炫耀他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的时候；在他带她去钓鱼，说起他小时候的故事的时候……

火化屏幕上的字从模糊慢慢变得清晰，程霜的那股情绪又下去了，她问坐在身旁的叔叔：“叔，我爸他是怎么没的？”

“自杀，跳江，就在我们家门口那条江。”叔叔摇了摇头，“有人看见了，但是救上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程霜没想过会是这个原因，她以为会是意外，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自杀呢？尽管已经颓废了一年了，但是他那么自我的一个人，怎么会自杀呢？她想不通。

程霜：“为什么会自杀？”

叔叔：“我不太清楚，问了你妈，你妈说他早就觉得活着没意思了。”

“那我妈现在怎么样？”程霜问道，她为什么没有来看程大伟最后一眼。

“你婶婶在老家陪着，得知你爸没气之后就晕过去了。你奶奶也是，记起来事的时候就大哭。”叔叔一天一晚没合眼了，整个人心力憔悴，“你回去的时候尽量不要在她们面前哭，免得挑起她们的情绪。”

“嗯。”

火化结束后，程大伟就变成了那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程霜抱着他，觉得生命真奇妙，说没就没了。

叔叔开车带她和程大伟回老家，丧礼在老家的房子办。要下车的时候，叔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折叠的信封递给程霜，“本来想之后再给你的，但叔叔这两天估计会很忙，怕忘，先给你拿着。你爸去世什么都没留下，就只给你留了一封信。”

程霜接过那封信的手都在颤抖，但她没有看，塞到了双肩包的侧袋里。

她抱着骨灰盒下车，刚踏进院子里，哀乐就奏了起来，灵堂也已经在客厅里布置好了。她把骨灰盒放到灵位牌后面，到客厅的一侧席地坐下。

按照他们老家的习俗，比逝者辈分大的人及伴侣不能守孝。所以那里原本只有程晚和堂弟，程晚蔫了吧唧的，堂弟在旁边陪着他。

叔叔忙里忙外，不经常待在灵堂里。婶婶得待在房间里看着冼翠莲和奶奶，程霜作为大姐，得接待前来的吊唁的宾客。

没有人教过她要怎么做，她按照自己的方式接待，被一些好事的亲戚和村民说她不懂规矩，乱来。守孝的那两天她没有哭过，也被他们说她死了父亲却看着一点也不伤心。

没人记得她刚满1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