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阳这才惊觉后背已湿透。正要接过帕子,一方素白丝巾却先一步递到眼前,许延年不知何时已站在身旁,手中丝巾散发着淡淡的沉香味。
"多谢。"她轻声道,接过丝巾按了按额角。那香气萦绕鼻尖,莫名让人心安。
下午的看诊更为忙碌。西域带回的药材派上大用场:寒冰草露缓解了绣娘的眼疾,光明草汁让读书人重见清晰。每个得到救治的百姓都要再三道谢,有人送上自家腌的咸菜,有人塞来新编的草鞋,还有个老婆婆硬要把养了五年的老母鸡送她。
"诸位好意心领。"陆昭阳难得提高声音,"药材留着给更需要的人便是。"
一直到太阳西斜,最后一个病人才离开。陆昭阳活动了下酸痛的肩膀,发现许延年已经收拾好了大部分药材。
"累了吧?"许延年递来一杯温水。
陆昭阳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两人同时微微一怔,又各自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今天看了三十七个病人。"阿来清点着记录,"比上次少几个,但重病的多了。"
陆昭阳点点头,从腰间解下钱袋:"还是老规矩,买些米面分给最困难的人家。"
阿来接过钱袋,犹豫道:"小先生,您上次给的银子还没用完..."
"留着吧,总有用得着的时候。"陆昭阳收拾好银针囊,看向许延年,"回去吧?"
两人并肩路过昨天那家糕点铺,许延年停了下来。
"等我一下。"
他很快捧着一个油纸包回来:"桂花糕,刚出炉的。"
陆昭阳接过糕点,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掰了一块放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好吃。"
她小口吃着,忽然发现许延年正望着自己,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许延年看着她嘴角沾上的桂花屑,下意识的伸手:"沾到了。"拇指轻轻擦过她唇角。
那一触如蜻蜓点水,却让陆昭阳浑身僵住。许延年似乎也意识到唐突,迅速收回手,轻咳一声转向一边。
两人继续向前走。街边有个卖糖人的小摊,几个孩子围着摊主叽叽喳喳。其中一个瘦小的男孩被挤到了路边,差点撞上陆昭阳。
"小心。"许延年扶住男孩。
男孩怯生生地抬头,指着陆昭阳腰间的银针囊:"我、我见过这个!上次我娘肚子疼,就是这位大夫给扎好的!"
陆昭阳蹲下身,与男孩平视:"你娘好些了吗?"
"好多啦!"男孩兴奋地说,"娘说等攒够钱,要带我去谢您呢!"
陆昭阳摸摸他的头,从袖中掏出几文钱:"去买个糖人吧。"
男孩欢天喜地地跑开了。许延年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你经常这样?"他问。
"哪样?"
"随手帮助陌生人。"
陆昭阳摇摇头:"举手之劳而已。师父常说,医者仁心,见人有难就该相助。"
许延年转向一条小巷。"这边近些。"他解释道。
小巷幽静,两旁是高高的院墙。走到一半,前方传来一阵哭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蹲在墙角,怀里抱着一只受伤的小狗。
陆昭阳快步上前:"怎么了?"
小女孩抬起泪眼:"小白被马车轧了...它、它会不会死啊..."
陆昭阳检查了一下小狗的后腿,只是皮外伤。她从银针囊里取出金疮药,轻轻涂在伤口上,又用帕子包扎好。
"没事的,养几天就好了。"她柔声安慰道。
小女孩破涕为笑:"谢谢姐姐!"她抱着小狗跑开了,又回头喊道,"姐姐是好人!"
许延年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温柔她低头收药的样子美得像一幅画。
"走吧。"陆昭阳站起身,"杜伯该等急了。"
回到安仁坊时,暮鼓刚刚敲响。杜安迎出来,见到满车礼物吓了一跳:"先生这是把城南集市搬回来了?"
许延年帮忙卸货亲自扛进仓房。陆昭阳想搭把手,却被他拦住:"你歇着。"
简单三个字,不容反驳。她只好站在廊下看他忙碌,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连额角的汗珠都闪闪发光。
杜安已经备好了晚膳。"许大人留下用膳吧?"杜安提议。
许延年看向陆昭阳,眼中带着询问。她轻轻点头,他便道:"好。"
许延年留下来用膳,席间还尝了尝陆昭阳泡的药酒。
"味道如何?"陆昭阳问。
许延年皱眉:"苦。"
陆昭阳轻笑:"良药苦口。"
用完晚膳,许延年起身告辞。陆昭阳送他到院门口。
"明天..."许延年欲言又止。
"明天我要去德济堂查账。"陆昭阳说。
"我陪你去。"许延年脱口而出,又觉得太过急切,补充道,"正好...我也要去那边办点事。"
陆昭阳点点头:"好。"
目送许延年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陆昭阳回到院中。杜安正在收拾碗筷,脸上带着促狭的笑。
"先生,许大人最近来得可真勤。"
陆昭阳假装没听见,径自去了药房。她需要整理今天义诊的记录,还要准备明天去德济堂要带的药材清单。
药房里弥漫着草药的清香。陆昭阳提笔写字,却发现自己的思绪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许延年,他尝到药酒时皱起的眉头,他说"我陪你去"时眼中的温柔...
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小片墨迹。陆昭阳摇摇头,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药方。窗外,一轮明月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