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的子时,沈予安在阴溪镇外的破庙里被左眼的剧痛惊醒。那颗新生的眼球表面凸起蛛网状纹路,每道纹隙里都渗出翡翠色的黏液。他伸手去擦,指腹却被粘液中的细刺扎破——血珠滴在泥地上,竟长出株半寸高的幼苗,叶片上天然形成"凶"字烙印。
"沈主祭..."
沙哑的呼唤从庙门外传来。十二个穿玄色寿衣的老者不知何时围住了破庙,他们枯瘦的手指以相同节奏拨动腰间青铜算盘,发出的咔嗒声让沈予安左眼的血管突突跳动。月光照出他们天灵盖上嵌着的铜钱,钱眼处钻出的蜈蚣正朝沈予安挥舞毒螯。
为首的老者摘下瓜皮帽,露出头皮上的陈旧烙印。那"凶"字比沈予安在陈老道后腰见过的更加狰狞,笔画间还缠绕着细小的契约文字。"四凶门柳家,恭迎阴契重定。"老者躬身时,后颈衣领滑落,露出新鲜的血痂——分明是刚剜去旧烙印又重烙的痕迹。
沈予安摸向腰间的银针包——苏晚晴死后留下的医具突然发烫。针囊里传来法医冷静的分析:"环境湿度异常,体表温度低于常温2.3度,建议立即..."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老者们同时掀开了寿衣前襟。
每具干瘪的胸膛都嵌着水晶小棺,棺中躺着穿红嫁衣的微型新娘。当沈予安与那些新娘对视时,左眼突然看到幻象:四百年前的雨夜,同样的十二个老者围在井边,将初代宿主的女儿分食殆尽。最恐怖的是那些新娘的脸——全是沈青玥不同年龄段的模样!
"利滚利,债生债。"老者们的声线突然年轻起来,混着柳七郎的嗓音,"沈主祭欠的...该还了..."
沈予安暴退三步撞上供桌。腐朽的神像突然睁眼,泥塑的眼珠转成算盘珠,咔嗒计算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结果:距离人祭完成还剩七个时辰。他这才发现庙内布局早已改变——褪色的帷幔变成人皮,香炉里插着三根桃木钉,每根都缠着不同颜色的契约线。
"陈老道!"沈予安对着虚空大喊,指甲抠进左眼的蛛网纹路。翡翠汁液喷溅在神像上,泥胎竟发出惨叫。剧痛中他想起第一卷结尾,陈老道纸化的尸体背部浮现的契约——甲方是柳家先祖,乙方赫然写着沈予安的名字!
老者们齐声冷笑。他们同时撕开左臂皮肤,露出翡翠色的骨骼——每根骨头上都刻着利息算法。算珠拨动的频率突然加快,沈予安左眼的蛛网纹路随之蔓延,很快爬满半边脸颊。纹路所过之处,皮肤开始角质化,形成半透明的契约文书。
"阴月当铺旧规。"为首老者从袖中抽出卷人皮,"凡利率变更,需四凶门共鉴。"
人皮展开的刹那,庙内所有烛火变成翡翠色。皮面上的文字像蜈蚣般爬行重组,最后凝成沈予安在井边说过的话。更恐怖的是契约下方的指印区——本该盖印章的位置,此刻正浮现出赵昭心口幼苗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