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走在绝对理性道路之上的哲人,都不免为之惊叹。当你扼腕于时间的贫瘠,祖王啊,刹那即是永恒!
融合法界!
过去的影像,追溯到孔雀王府,追溯到勿忘我的花海,追溯到万物的认知以前,筚路蓝缕,她坐在枫叶铺就的石阶,将神色深敛入背影。
龙宫盏与帝江曦的融合法界,只是雏形。但它的出现,宣告着修炼界迈出了前无古人的一步。
神鹿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永恒与刹那的狭间,唯一的变格世界。祖王畸变的躯体,在神异的力量驱策下,向上浮起。
他与她之间纠缠的因果,他们自己也道不清所以然。只是在迷茫之中,漫无目的地匆匆,追求一寸闪灭的、似曾相识的记忆。
宇宙之蝶与万象之花的终极之吻,永恒与刹那不期而遇。
融合法界之中,现世的一切都不再受用。这里是神道都不能染指的净土,在这里横行的最终秩序,叫做“刹那即是永恒”,这里是超越一切的证明。
这已然完美的世界,没有了为王的理由,圣人终可以安息。
“如此甚好,我所忍耐的诸多痛苦,都有了意义。”祖王的声音中,有一种释然重负的疲惫。他畸形的躯体在上浮中不断崩解,最终脱出的,是他依然纯净的灵魂。
在终极之吻的背景中,龙宫盏、帝江曦拉着祖王的纯净灵魂一同上浮。九色鹿尸骸缓缓倒下,在一瞬间腐烂、分解,如同任何一具寻常躯体一样,反哺自然,永远消逝。
“圣人已死。”帝江曦道。
龙宫盏握住悬空的圣道剑,最后的古王兵器。没有什么言语,能形容这一瞬的崇高,与他的心潮澎湃。
强烈的窒息感,从他的灵魂深处涌起。有无形的大手从虚无中伸来,扼住他的咽喉。那是难以匹敌的巨力,要将他压回神鹿原之夜。
帝江曦似乎在呼喊他,可他什么也听不到。她上浮着,越来越远。
龙宫盏握剑的手沁出鲜血。他将全身的痛苦转移到握力,几乎捏碎了自己的掌骨。他挥剑一斩,剑影之中,刹那即是永恒,这一剑犹如在地壳空壳之上斩开一道口子,磅礴宇宙的大海顿时倾泻。
纯净的灵魂浮起,离近了,龙宫盏才看清灵魂的模样:那是他自己,是他一直用“我”来称呼的东西。
觉醒吧,龙宫盏。
觉醒吧,奕离。
“觉醒吧!”灵魂在他耳畔咆哮,振聋发聩。龙宫盏意识到,这劫难并不属于祖王,而属于他自己。
他正犯下大不韪,他正挑战底层的规则。祖龙的躯体连山绝壑,也没有扛下神殇雷的劫罚;圣人的心灵坚硬如铁,也没有渡过时间的蒸煮。
龙宫盏不愿步他们的后尘,可无论他再如何相信自己,周遭的一切都是如此冰冷——他躺在冷锈的银台上,残存一半躯体,生命的密码在他体内粉碎,从此落下神国的闭锁。
为什么会这样?曾几何时,他有过这般瞬息而没的知觉?
一个身影从上方破开黑暗,拉住了他的手。她披散的长发,是熊熊燃烧的红日。
帝江曦,炽烈如火。她从美梦之中折返,与井底的他相逢。
这一刻,圣道、超我、理则,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只想要拉着她的手,从无底的噩梦中醒来。
龙门馆之上积压的神殇雷,忽然散去。毁灭一切的雷霆仿佛失去了它的目标,顿时化作梦幻泡影,在下神京上空的这把悬剑,就这么失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