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年十月初七,乾清宫暖阁内暖意融融,可气氛却透着几分凝重。朱厚照坐在桌前,手持算盘,在《太仓库黄册》上拨弄着,每一颗珠子的跳动,都代表着十万两的岁入。窗外,工部铸炮的轰鸣声阵阵传来,与钦天监漏刻那单调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和鸣。
这时,张忠脚步匆匆地走进来,手中捧着牛二虎的捷报。那黄绢上“算术方鼎铸成”的朱砂批注,颜色鲜艳,还未完全干透。
“牛二虎升火器千户,总镇对马、五岛列岛。”皇帝一边说着,一边将算盘掷在舆图上,算盘珠子滚动间,恰好露出对马岛的位置。“着他兼管分舰队,巡弋对马岛至琉球航线,遇到倭寇,就近剿灭。”
杨廷和望着御案上那份匠官告身,“火器千户”的头衔下,朱批特别注明:“兼领五岛卫、对马卫、工部琉球矿务,遇急可调巡检司兵”。这任命竟绕过了兵部武选司,还盖着皇帝私刻的“海事急务”密印。杨廷和无奈地叹了口气,再看那正六品千户的任命状,却用的是考工院和兵部的火漆印,这表明牛二虎的升迁是经过兵部荐举的。“陛下,军户迁海之事……”
“去年铁税增四成,得银一百一十二万两。”朱厚照敲了敲算珠,不紧不慢地说道,“迁民实边需百万两?朕算过,用南洋香料抵充三成军费,足够了。”说着,他忽然抓起一旁的神锐铳,枪管上刻着的《九章》公式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冷冷的光,“告诉牛二虎,五岛列岛的硫矿,每一粒砂都要清清楚楚算在《皇明矿课》里。”
正德十年十月底,陈大锤从霍尔木兹启程,需借助东北信风航行。按照《顺风相送》“古里往泉州针路”的记载,印度洋航线经满刺加至泉州,全程约一万五千里。福船若顺风顺水,日行六十里,大约需五十四日抵达,预计十二月十五前后便能抵港。
当陈大锤的旗舰“明威号”缓缓驶入泉州港时,船头“神火飞鸦”的弹舱正卸下从霍尔木兹运来的硫磺。港口西侧,三万军户正有序地登船,准备前往南洋。吕宋岸边新立的“归民商站”石碑,匠人正在碑阴刻着《归民商站迁民条例》,最后一行小字写着:“每户授田五十亩,每年出丁硫磺矿服役十日。”
十二月十六日,内阁值房里,杨廷和对着牛二虎的匠官履历,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位火器千户的档案里,“观星卫锻冶局”“辽东磁石工坊”的经历占了大半篇幅,竟然没有一行科举记录。
“首辅大人,牛千户的火器营要调泉州铁砂十万斤。”书吏递来工部移文,上面钤着“考工院”的双鱼纹印。杨廷和望着窗外工部厂房冒出的黑烟,忽然想起朱厚照说过的话:“算术能算出钱粮,能算出弹道,更能算出大明的海疆。”
他沉思片刻,提笔在奏对簿上写下:“匠官掌兵,古未有之。然算珠可定方圆,磁石能镇海波,此诚非常之变。”墨迹还未干,又一个书吏匆匆走入庭院,带来了陈大锤抵港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