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内侍得了命令,立刻拥上来将潘岳双腕用麻绳绑紧,再穿过一根绳索,将他双臂高举吊在房梁下。他们抽动绳索调整着悬挂的高度,最终让潘岳不得不绷直全身,才能勉强踮起足尖踩住地面。这种吊法异常折磨人,才过了一会儿,潘岳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牙齿也不由自主地咬紧了下唇。
“潘主簿不要小瞧了我这些手下。虽然比不上廷尉狱中的老手,但宫中但凡有奴婢冲撞了贵人,或者发生了偷盗私逃之类罪行,就是由他们负责拷问的。”董猛围着潘岳颀长俊逸的身体转了一圈,笑眯眯地问,“潘主簿觉得他们手艺如何?还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
“我以前……见过你。”潘岳身材高挑,即使垂下头也可以看见寺人监头顶稀疏的头发。而眼前这个阉人的脸,也终于与记忆深处某个可怖的事件联系起来。
“终于想起来了啊,潘主簿,潘小公子?”董猛依然在围着潘岳打转,就仿佛一只抓住了猎物的狼,“当年你还是孩童的时候,大将军命我不着痕迹地除掉你。却没想到我把你推进池塘后,二公子、也就是后来的齐献王竟也跳进池塘,拼死救了你。我办事不力,被大将军嫌弃,沦为最低等的贱役。若非后来进宫遇见了当今皇后,我还不知道早死在哪个角落里了呢。”
“你的意思是,我当年没死,所以对不住你?”潘岳冷笑着问。
“潘主簿误会了。老奴虽然不算什么好人,却也恩怨分明,当年的事情是命数,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董猛见潘岳额上有一滴冷汗滑下来迷住了眼睛,抬起袖子给他擦了擦,又指着自己的胸口道,“老奴说这些,不过是想让潘主簿看清楚我的心思——我这一生承蒙皇后大恩,所以她想要的东西,我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会帮她得到。这里面,也包括潘主簿的口供。既然潘主簿想和我比拼意志,那就试试吧。”说完,老内侍退开一步,对手下吩咐了一声:“打!”
“是。”早已蓄势待发的行刑者答应一声,手臂扬起,手中皮鞭如同划过天空的闪电,斜斜地劈在了潘岳清隽匀停的脊背之上!
“啪”地一声脆响,如同耳边轰过一阵闷雷,让潘岳眼前炸过一道白光。瞬息之间,他的头脑中顿时变成一片空白,似乎全身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后背上那狭长一线,除了痛字,再也看不见听不见其他任何东西。那超出想象的剧痛仿佛一阵火焰,顷刻间席卷而上,几乎要将他全身都熊熊焚烧。就算他在意识回归之时用力咬住了嘴唇,也模模糊糊地听见了自己从胸腔中迸发的惨叫尾音。
“啧啧啧,我早就知道,潘主簿受不住的。”董猛摇摇头叹道,“对潘主簿这样的人用刑,说实话老奴也是于心不忍啊。反正你招供是迟早的事情,还不如现在说了,少受皮肉之苦。”
“君子不怵乎好,不迫乎恶……让我……和毕胜对质!”潘岳深吸一口气压过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坚持回答。不知是不是错觉,除了眼前负责逼供的董猛,他总觉得暗处还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就仿佛街上虐杀猫狗的无赖少年,在鲜血和哀鸣面前,露出兴奋而餍足的神色。
可那个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