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如今金玉堂彻底变主,她不想与日本商会再有合作往来。
可是去送货的钟明豪却说,对方还想与锦徽做生意。锦徽还有一部分海外订单没有完成,其中就有日本的订单。如果锦徽不再与在沪日本商会有合作往来,日本的订单或是通过新城公司走的海运就没有这么低的价格了。
钟明豪气不过:“也不看看我们老板先生是谁?拿运输威胁,纯粹是自讨没趣。”
是啊,沪城最大的运输公司是宏鑫,锦徽有的是航线可以使用。
当初为了沪中机械厂平稳起步,锦徽什么订单都接。在航运选择上,其他的走了宏鑫的航线,唯独日本订单是用了新城公司。
一方面,宏鑫从去年开始调整了产业结构,大部分海外航运转向欧洲。另一方面,日本人运日本货最有保障。如果说,德国人在沪城有专属码头,她也会用德国人运送德国货。
最近南边的动作很大,不知道他们出于什么目的,财政部长祁南是经常在沪城商会走来走去,易舷正被他烦着呢。锦徽不想给他添麻烦,于是决定自己走一趟日本商会。
不是去谈价格的,是谈完成订单后两方不再合作。
一次谈判不和就施压,锦徽不会给他们第二次欺负自己的机会。
钟明豪陪锦徽去的。
这种耍无赖的场合需要一个更会耍无赖的人。
钟大少的排面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往那一坐,谁都会往这边看两眼。钟家与日本人有仇,钟明豪更是把“别惹我”写在脸上,全程一直黑着脸。
锦徽和他们谈得不顺利,从结束合作到强买强卖,最后上升到交付违约金。
对方拿出什么合同,说是白纸黑字上写着锦徽与日本商会有五年的合作关系,这才一年,违约四年。
违约金是天价。
钟明豪看合同,发现是他们玩文字游戏,给沪中机械厂下了套。
锦徽没有再看合同,撂下一句话:“打官司。”
富贵格格要打官司,沪城的律师会排着队等着为她服务。如今锦徽身上不仅有易太太、沪中机械厂老板的标签。她最让沪城高看一眼的还是皇室身份。
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是别人无法企及的社会地位。而这个社会地位,随着锦徽的个人名望的提升也越来越高。
锦徽和钟明豪离开时,佟云争恰巧从外面回来。他问他们怎么来这里了,锦徽如实对他说了,包括将来法庭见。
佟云争请他们等他几分钟,他去去就回。几分钟后,佟云争拿回他们曾经签署过的合同,告诉锦徽合同作废,日本商会不会再找沪中机械厂的麻烦。
锦徽问:“你为什么帮我?”
佟云争回答的轻描淡写:“你有难处,我必须帮。”
“我不觉得这是难处。”打官司而已,对锦徽来说不是难题。
“这种官司要打是要一年半载,还要涉及两家商会,你也要反复出庭和与日本公使馆往来,太过麻烦。”
麻烦归麻烦,锦徽不想欠佟云争的人情。
“徽儿是把我当外人了。”佟云争无奈笑道。
锦徽没再纠结,接受了佟云争的好意,她说:“我们聊聊金玉堂?”
锦徽还没有对易舷说这事,消息已经传到了易舷的耳朵里。不知道经过几手传播,到了易舷这里已经演变成:易太太被日本商会针对,商会代表佟云争为其解围。
谣言比锦徽的双腿还快。等到锦徽与佟云争说完话,听到这个离谱传言时,外面已经传出易会长与易太太婚变。
好好好,这是锦徽听到的第几次婚变传言来着?
她扒拉手指头,算了,数不过来了。
但是这次的流言蜚语没有那么乐观。
仅是两个小时,街头巷尾传遍了锦徽与佟云争的桃色新闻。
什么易太太营救佟云争,与他在病房孤男寡女共处一夜。什么易太太遭难,佟云争英雄救美等等。更有甚者,传言易太太与佟云争早就暗通款曲,易会长被戴了绿帽子。
一口一个易太太,明显是冲锦徽和易舷两个人来的。一边说锦徽水性杨花,一边给易舷制造污名。
锦徽生气了,洗完澡换好衣服停在镜子前,气呼呼地骂:“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们才没有这样!他们这些坏人、混蛋……坏东西……”
锦徽不会骂人,翻来覆去这几个词来回骂。
易舷靠在浴室门口听她来来回回的骂这几个词,怪可爱的。
“别生气了,出来吧。”易舷敲门说。
锦徽开门,因为在里面待的时间长,干净的睡衣已经有了潮气。
她哀怨地看向易舷,垂腰的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易舷探身进去浴室拿过一条干爽的毛巾,拉锦徽坐在梳妆台前,按下她的肩膀让她坐好,双手拿毛巾小心翼翼地给她擦头发。
锦徽的身上是淡淡的茉莉花香,易舷和她用的同一款香皂。此时此刻,花香是他们的世界。
“易太太易太太易太太!”锦徽被气笑了,“我已经分不清是说我和佟云争有奸情,还是要看你的笑话。”
易舷还有闲情逸致享受难得的安逸,锦徽的嘴巴始终撅着,一副气哄哄不好哄的样子。
“你倒是说句话啊。”锦徽要拉易舷一起生气。
易舷轻柔地擦锦徽的发丝:“说什么?”
“你不是听到外面的流言蜚语了嘛。”
“外面传的太多,我们不能每个都听都说。”
锦徽看着镜子里的易舷,他很平静,全身心都放在擦她的头发上。她忽然想起周太太以前说过的话,男人不为女人证明,代表这个男人不在乎这个女人。
现在的易舷不去证明他们之间没有婚变,是不是他不在乎自己?
他不在乎自己?
易舷为什么不在乎自己?
锦徽钻进了一个死胡同,越想越难过,看镜子里的易舷不自觉带上些许埋怨。
易舷擦好她的头发,摸着锦徽的睡衣确认她的衣领是潮湿的,放下手里的毛巾打开衣柜为她找睡衣。
“想穿什么样的?蕾丝?还是花边?”
易舷的问话在锦徽的耳中自动过滤成:想让我说什么?奸情?还是笑话?
易舷见锦徽没有反应,当她还在生气,想办法哄她,又问她:“天气转暖,要不要穿你喜欢的睡裙?”
“绸缎。”锦徽忽地回头看他说,“和你一样的,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