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画最先瞧出女儿的异样,抱着女儿痛哭。佩琳哭着与母亲说出实情,柳画的心都被女儿哭碎了。没几日,当日绑架他们的劫匪被绑到刘家给他们道歉,次日就听到了他们溺死江河的消息。
不久之后,佩琳要被柳画带回沪城。佩琳临走前向易舸和易舷说出自己的心愿,她不想回到沪城,她想远走,走哪里都好,只要不在国内。于是易舷帮佩琳办理各种手续,在佩琳回到易公馆前夕,送她去了前往德国的航班。
锦徽问他们:“佩琳那样的情况,你们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远行?”
易舷说:“我在德国留了照顾她的人。”
易舸接话道:“我们对佩琳很愧疚,所以她的一切想法,我们都会努力为她实现。哪怕是她离家出走,我们也会无理由的照做。”
易舷说:“其实那一天,我们的分别并不愉快。”
“是你们对不起我!为这个易家牺牲最多的人是我!”小佩琳对着易家兄弟喊,“为什么要信那个天命!为什么要到云南来!你们所有人都要为我悔过,所有的人都要在对我的愧疚里艰难地活着。”
她绝望:“我们以后不要认识了。”
杭瑾不解:“她为什么突然要这样?”
“因为我们比想象中的还对不起她。”易舸说顿了一下终于解开最不齿的往事,“佩琳是柳画和程威的私生女。”
锦徽与杭瑾震惊。
“绑匪是程威派来的,程威确实想得到赎金之后杀了我们。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佩琳是他的女儿,而他的女儿被他派去的人玷污了。”
民国三年,暗地筹谋妄想争夺易家产业的程威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他与柳画的私情也不再藏着掖着,大张旗鼓的开始掠夺易家家产。远在云南的易舸和易舷得到线报马上回到沪城,与他的争斗中只保住了易家轮船公司的基业。钱庄没了,印刷厂和织布厂也没了。
他们是在那时候知道,易艋为了继承易家的家产,被柳画说服做了程威的干儿子。
也是那时候他们才知道,那天柳画和程威到云南与佩琳交谈后,佩琳为何心性大变,为何要离家出走,又为何要对他们喊:“我们以后不要认识了。”
佩琳最早知晓一切,最早跌入万丈深渊。
她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开心的女孩子。
大太太疼爱她,母亲偏爱她,父亲纵容她,三个哥哥将她保护在羽翼之下,她只需要等着十五岁生日一过,就可以生活阳光之下。可是十五岁却是她的噩梦,父亲死了,自己被辱,知道自己母亲私通下的产物,还被亲生父亲害到万劫不复……
她的话没有错,她对得起易家对得起所有人,是所有人都应该活在愧疚她的黑暗中。
“是我们对不起她。”锦徽为自己之前对程佩琳的偏见感到抱歉。
杭瑾说:“所以你们让我们离她远一点,也是对她的愧疚。”
易舸说:“分别之时我们已经决定互相不认识,既然如此,我们不便再参与到她的生活中去。易家树大招风,如果我们认识,她的过往会被人查出来,我们都不想回到那天的噩梦里。”
锦徽看向易舷,他偶尔的噩梦就是这个吗?
易舸接着说:“如果不是照片,我和允谋还是会瞒着你们。很抱歉。”
锦徽和杭瑾已经顾不上道不道歉的事了,她们现在更同情程佩琳的遭遇。是女人对女人的怜惜,是女人对女孩的心疼。
是啊,易舷和易舸该对她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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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别墅。
女孩哼着沪城流行的音乐曲调蹦蹦跳跳的进来。
她心情很好,看到门口愁眉不展的易艋,笑呵呵的与他打招呼:“三哥哥晚上好啊。”
易艋冷笑:“还叫三哥呢。你的其他两个哥哥认你吗?”
“认不认无所谓啊,不过你不想认可不行。我们的身上流着一个女人的血……”程佩琳经过易艋,笑脸冷言道,“血再脏,我们不都得受着。”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你那么讨厌母亲和你的父亲,为什么要姓程?”
“因为姓程好办事呗。”程佩琳拉长音调,“你……不也要姓易。”
“我是本身就姓易。”
“对对对,姓易的儿子偏要当姓程的干儿子。”
“程佩琳!”
“我在呢。”程佩琳的心情真是太好了,听出易艋对自己的冷嘲热讽也不与他争论,“对了,佟宁今天回覃城了。”
“那又怎么了?”易艋被程佩琳气得半死,语气十分生硬。
“赔了夫人又折兵。”程佩琳可怜地自己的亲哥哥,“金玉堂没了半个,洪泉帮没了一个话事人,你们又被这些外国势力打压,还动了覃军的佟宁惹覃军不快。折腾一番,你们图什么?”
易艋冷笑:“想知道?”
“想啊。”
易艋不瞒她:“给一个投名状。”
“给谁投名状?”
“覃军为什么能胜黎军,是因为覃军背后有英国人的支持。我们也需要支持,需要给对方看到我们的决心。”
“日本人?”
“猜到了?”
程佩琳轻笑一声:“还用猜?整个过程给警察最大压力不就是日本人,没有日本人压制,杜少帅能吞了这口窝囊气。”
“说到底是日本人和英国人在争。杜少帅没给英国人好脸色,还是杜大师去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程佩琳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中国人死了,还要给外国人道歉。”
易艋微眯双眼。
程佩琳抬头看夜空,满天繁星甚是好看。
“三哥哥,抬头看看天吧。”
易艋抬头,他是很久没看繁星璀璨了,美的让他晃了神。
“满天冤魂看着你们呢。”
程佩琳笑了一声,继续哼着调子往回走。
今晚月色美,程佩琳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