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授课地点不是锦徽的书房,而是客厅一边临时放置的学习桌位。
宏鑫公司的流言她终究是在意了,她不相信易舷会有红颜知己,也不想让别人以为她与别的男人暧昧。
易公馆的下人正常劳作都会从旁经过。邹正川起初不太习惯,认为这样会影响教学工作。锦徽倒是没觉得,因得绘画,她从小就有极强的专注力,一点也不会分神。
今天课程结束后,她问邹正川一句德文的含义。
邹正川翻译给她听:“她是我太太。”
这是那日在罗尔办公室,易舷临走时对罗尔说的那句德文。
罗尔因为锦徽的出身想与锦徽为代表的皇族权贵结交。
易舷说了这句话,用提醒的语气强调了锦徽的身份。不是权贵格格,是锦徽本人。若非要给她加一个身份,那会是易舷的太太,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摆弄的筹码。
或许那时候易舷与罗尔的关系就不像以前那么亲密了。
当晚,锦徽搬回卧房。
易舷以前有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
听丁叔说,易舷的书房以前有一张单人床。宏鑫公司最波折的那两年,易舷几乎不回易公馆住,偶尔回来也是躺在书房随便睡一会儿,再继续无休止工作和会议。
是结婚之后易舷才将书房的床撤走换上沙发。也是结婚之后无论多晚,易舷都会回卧房,小心翼翼地躺到锦徽的身边。
所以即便闹了脾气,易舷还是会卧房睡觉,哪怕锦徽不在。
床的一半有易舷睡过的痕迹,他的床头还摆着他的睡前书。
这次锦徽会分辨了,不是以前的英文读物是德文的。
易舷从外面洗漱回来,看到锦徽站在自己的床头。
她背对着自己,长发散落至于腰间,手里在翻他的床头书,十分恬静。
他靠在门口,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她看完了几页才轻轻开口:“这本是一个系列,这是第二本。你喜欢,我给你拿第一本。”
锦徽合上书直接抱在怀里,回头看了一眼懒散状的易舷直接上了床,从易舷这边爬到自己的那边,坐进自己的被子里。
“你真以为我上了几门课就能看懂纯德文书了?”
她拍了拍作为隔挡的枕头,催促他:“快上来读书给我听啊。”
易先生和易太太好像重归于好了。
易先生今天的领带是易太太给打的,是纯黑的领带,搭配了易太太喜欢的男士胸针。
易太太要易先生参加酒会回来带古早糖食店的雪花酥和旭华饭店的巧克力蛋糕,易先生一一答应。
丁叔偷摸问叶枝:“太太是不生先生的气了吧。”
叶枝轻咳一声不承认:“哪里生气?小姐才不会生气呢。”
丁叔和经过的众人:“……”
锦徽决定辞退邹正川了,并且给了他非常丰厚的酬劳,算是邹正川的积蓄,足够他的留学费用。
邹正川不理解。
锦徽说:“邹老师的课很好,只是邹老师对我刻意接近让我不喜欢。”
邹正川更加不明白:“我什么时候刻意接近了?”
锦徽说:“邹老师不是打听我很久了吗?”
事情要从上周说起。
锦徽作为金台女高的荣誉校友,去参加女高的秋季运动会。
运动场上女孩们挥洒热血和激情,组成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线。
韩英和谷萍负责接待锦徽,无意间提起锦徽学习语言的努力。
锦徽一开始特别不好意思,还说自己是一时兴起没有什么天赋,就是跟着乱学的。
谷萍却说:“易太太您是不知道。孙先生帮您请家教的时候还来过咱们学校,本来是想让老校长推荐一个英国老师,但是没有让易先生满意的。”
孙先生就是孙明黎,锦徽记得是孙明黎引荐的她的第一位英文老师。
“那时候学校资金紧张,老师们很久没有工资了。唐校长发现做家教可以缓解老师们生活困境,所以取消老师不能做家教的规定,鼓励老师们出去兼职家教。与孙先生推荐了邹老师,可惜邹老师没有过孙先生那关。”
叶枝听完诧异道:“邹老师一开始没有家教经验?”
韩英为邹正川说话:“一开始虽然没有家教经验,但有做老师经验啊。而且邹老师很受欢迎,很多太太们都请他到自家为他们的子女讲课。”
谷萍接着说:“邹老师知道我们与您认识,向我们打听过您是否还需要家教。我们经常开玩笑说邹老师只给富人家做家教,不过想想也对,邹老师想要出国留学,学校发不出那么多工资,可不得去给的钱多的地方上课?不过邹老师那么厉害,绝对会让人觉得物超所值。这不兜兜转转还是做了易太太的家教,何尝不是一种缘分?
锦徽听完汗毛都快立起来了。
叶枝也意识到什么抓紧锦徽的衣袖。
后来锦徽听到了关于自己的流言,特意让叶枝给别家太太借送覃城的糕点时打听邹正川,才知道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邹正川长得周正,又有一双含情眸,谁看谁都会怜爱几分,他的一举一动彬彬有礼,一来一回有些推拉之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欲拒还迎。
所以选择邹正川做家教不仅是为了子女的学习,更多的是满足一些独身久居的富太太的艳福。
锦徽不知道这档子事,她欣赏邹正川的才学,不自觉与他走近了一些。她与易舷闹别扭,打心底觉得易舷自恃高傲看不起穷苦出身的邹正川,所以才对邹正川好上加好。
这就给别人释放了一个错误的信号。
有一位太太去打牌时说起邹正川在易公馆做家教的事,虽不明说但言语中透露着邹正川如何会讨易太太欢心,易太太又如何受用邹正川自下而上的姿态。
同桌牌友的侄子在宏鑫公司上班,这段话就被透露出去了。一传十十传百,形成了锦徽在家中与男子暧昧不清的传言。
锦徽可以做到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坦荡,可是谣言不是靠坦荡就能破的。
她要为自己负责,要为易舷负责。
也要为志向远大的邹正川负责,他不能为了高价薪酬违背初心跪地迎合。
让邹正川离开,不仅是为了了却这段还没来得及展开的流言蜚语,也是锦徽对自己内心的一个交代。
她见不得人才被浪费。
“邹老师建议我自己读书,这或许对你而言是个非常好的办法。可是我天赋平平又不爱读书,更喜欢别人念给我听。”
“我学习煮咖啡不是为了服务所有人。我只是煮给我丈夫喝的,他喜欢现在的味道,我不需要精进。”
“邹老师,前路漫漫却也璀璨,愿你可自在徜徉,翱翔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