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韩蕾将这里的工作交给李叔,边说边往前走,宋元庆缓缓跟上。
“我带你去看看那边的施工过程。我们的混凝土配比经过三次改良,承重能力比传统三合土强三倍!”
韩蕾边说边走,步伐轻快得让宋元庆想起山间小鹿。
施工路段,数十名民夫正在浇筑路面,有人推着独轮车运送砂浆,有人在用长木尺刮平表面。
韩蕾随手捡起一根木棍,蹲下来在沙地上画出示意图:
“这是分层施工法,底层用碎石夯实,中间铺粗砂浆,面层是细砂浆掺石英砂……将军?将军?”
“嗯?哦!”宋元庆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竟盯着韩蕾随着讲解而微微晃动的发梢出神。
阳光穿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光斑,衬得她鼻尖的汗珠格外生动。
“咳……韩姑娘讲解得甚是详尽。”他掩饰性地咳嗽一声,“不知可否请姑娘到军营一叙?我想详细了解一下这些……这些……”
“新型建筑材料?”韩蕾笑着接话,随手将木棍抛向远处,“当然可以。不过将军得先告诉我军营的具体需求,我好准备样品和方案。”
她说话时微微仰头,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
宋元庆突然注意到她右眼角有一颗极小的泪痣,像不小心溅上的墨点,平添几分灵动。
“将军?”韩蕾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又走神了。”
宋元庆耳根一热,急忙道:“在下只是在想……韩姑娘一介女子,为何会精通这些匠人之事?”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没想到韩蕾却并不介意,只是噗嗤一笑。
“女子怎么了?我们扶风县的女工可占就占了三成劳力呢。”韩蕾拍了拍腰间工具袋,“技术不分男女,只看自己肯不肯学。”
这回答让宋元庆心头一震。
他见过太多把“女子无才便是德”挂在嘴边的大家闺秀,却从未听过如此离经叛道的言论。
奇怪的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竟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韩姑娘高见。”他真心实意地说,“不知明日可否请姑娘到在下的军营详谈?”
“没问题!”韩蕾爽快答应,从工具袋里掏出一块扁平物体按了几下,“明天巳时,我记下了。”
“这又是何物?”宋元庆好奇地看着她手中会发光的手机。
韩蕾神秘地眨眨眼:“这是手机,可以设置闹钟。”
这时,一个亲兵走过来小声提醒:“将军,现在已经午时了。”
“哦对,咱们该回去了。明日在军营恭候姑娘打驾。”
宋元庆拱了拱手,嘴上说着告辞,双脚却像生了根。
他看着韩蕾重新扎紧有些松散的丸子,一缕碎发顽皮地垂在她颈边,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将军还有事?”韩蕾歪头问道,这个孩子气的动作让宋元庆心头又是一跳。
“呃没……只是……”他搜肠刮肚想找个理由多留片刻,忽然瞥见她手腕上一道新鲜划痕,“你受伤了!”
韩蕾低头看了看:“哦,刚才搬钢条时蹭的,小伤。”
宋元庆不假思索地从怀中取出干净帕子,沾了水壶里的清水:“伤口虽小,也要及时处理。我帮你包扎。”
“其实不碍事的。”韩蕾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手,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
但见他的手一直伸在半空中,有些尴尬,韩蕾不便拂了他的好意,而且只是简单包扎一下,也不算什么,韩蕾便随他去了。
宋元庆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手腕,像是托着什么珍稀宝贝。那肌肤触感温暖而细腻,让他动作不自觉地放得更轻。
“将军还懂医术?”韩蕾好奇地问,呼吸轻轻拂过他耳畔。
“行军打仗,难免……”宋元庆声音有些发紧,她靠得太近了,身上那股混合着石灰与茉莉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让他心跳如擂鼓。
包扎完毕,韩蕾看着包成一坨的手绢,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晃了晃手腕,还是不吝感谢。
“多谢将军。你这包扎手法……很专业。”
“明日巳时,我在军营等姑娘。”
他郑重抱拳,行不多远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韩蕾已回到树荫下,正指导工匠调整钢架角度,那忙碌干练的身影深深烙在宋元庆眼底。
回营的路上,亲兵在宋元庆身边小声嘀咕:“将军,那女子打扮怪异,言行无状……”
“你懂什么。”宋元庆轻声呵斥,眼前又浮现她讲解技术时神采飞扬的模样,“那是个……奇女子。”
微风拂过新铺的水泥路面,带来远处工地隐约的谈笑声。
宋元庆摸了摸怀中韩蕾给的报价单,忽然期待起明天的会面……
夜幕在忙碌中悄然降临,甘络县的街道上已少有行人。
韩蕾拖着疲惫的身躯,步履缓慢地走在回客栈的路上。
白日里与民夫们一同在工地上挥汗如雨,此刻她的衣裙上还沾着些许尘土,发髻也有些松散,几缕青丝垂落在耳边。
“韩姑娘回来啦?”客栈的小二见她进门,连忙迎上前,“热水已经备好了,这就给您送到房里去。”
韩蕾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多谢。”她的声音里已透着浓浓的倦意。
进了房间,她顾不得换下脏衣服,先瘫坐在椅子上。
手腕上包扎的手帕已经有些松脱,露出下面浅浅的伤口。
她盯着那方绣着“宋“字的白色手帕,想起今日在工地上宋元庆为她包扎时的情景。
那个高大挺拔的将军,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手腕,眉头紧锁的模样,竟有几分可爱。
“咚咚!”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姑娘,热水来了。”
韩蕾打起精神让小二将浴桶注满热水。待房门关上,她褪去衣衫,将自己浸入温热的水中。
水汽氤氲间,她闭上酸涩的双眼,任由疲惫一点点被热水融化。
“赵樽今晚怕是又要忙到很晚。”她喃喃自语。
程县令安排他们住在这里,这几日两人虽然同住一间房,却几乎碰不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