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噩梦般的巨兽耸立在我面前，它那蛇一般的身躯向上盘旋。从头到尾肯定超过二十英尺长，尾巴末端是一根邪恶的尖刺，头部与躯干无缝融合，没有下巴，令人毛骨悚然。这怪物的嘴沿着身体向下延伸，像阀门一样向侧面张开，露出一排排锋利的牙齿。在这可怕的大口周围，长着介于巨型蜈蚣腿和人类手指之间的肢体，既灵活又多关节，几乎能抓住任何东西，让任何试图逃跑的努力都化为泡影。当它起身时，其他人大多惊恐地盯着它，它呼出的气息带着一股腐臭、潮湿的味道。

“你感觉怎么样，马泰奥？” 我问这只怪物。

起初，我只得到几声粗重的喘息作为回应，过了一会儿，我那困惑又有点不知所措的亡魂才开始慢慢适应新身体的声带。一开始要找到一只可能有声带的怪物可真是件麻烦事，但这种生物常常模仿其他生物，把它们引诱到自己的领地，所以我觉得这是个稳妥的选择。它们被称为谎言之虫。

而且我得说，马泰奥现在变成的这只还挺可爱的。

“感…… 感觉怪怪的……” 马泰奥嘶嘶地说。

“和你原来的身体比，是更好还是更糟？” 我问。

他扭动着新身体，把巨大的尾巴拍在地上，摆动着一排排像下颚一样的手指。我的队友们都往后退，只有佩内洛普没有，她看起来…… 嗯，我不知道她表情如何，但她兴奋得有些失态。

“更…… 更好……” 马泰奥最后得出结论，然后他突然浑身燃起火焰。

这让我的队友们更加惊恐，尽管我不明白为什么，因为他们都知道马泰奥可是个天生的热魔法师啊。

“天…… 天赋…… 变弱了……” 火焰熄灭后，他汇报说，“更…… 更难施展……”

我挑起眉毛，用一根触须把脸上的头发拨开，凝视着他的灵魂。

“嗯…… 这个身体比你原来的大多了。” 我指出，“你灵魂的很多力量都用在移动上了。还有…… 再施展一下火焰能力？”

他又施展了一次火焰能力，炽热的温度向我们袭来。我点点头，尽我所能感受着他灵魂的运作方式，注意到有额外的力量被转移到他新身体的皮肤上。

“…… 我觉得你也把更多的力量用来防止自己被烧伤了。” 我说，“你的灵魂可能花了很长时间提升你身体的自然耐热能力，又或者你只是更习惯原来的身体。你觉得你能像那样施展学过的法术吗？”

“能……” 马泰奥嘶嘶地说，把腹部贴在地上，让自己和我差不多平视，“需…… 需要练习。但…… 应…… 应该是…… 可能的。”

我微笑着点点头，拍了拍他褐色的甲壳。

“太好了。很抱歉现在情况有点奇怪，感谢你尝试这个。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他思考了一会儿，扭来扭去，想更好地看看自己。

“…… 衣…… 衣服……？” 他满怀希望地问。

我看着他那巨大的蛇形身躯，还有比我还大的嘴，挠了挠脸颊。然后我转身看向我的队友，无助地朝他们耸耸肩。我想不出能用什么给它穿衣服，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到…… 看起来他们也想不出来。诺拉和本特利都惊呆了，没有反应，奥维尔也只是朝我耸了耸肩。

“我们可能得晚点再解决这个问题，马泰奥。” 我回答他，“抱歉。你现在比我家还大。”

“现在可不是了，他没那么大了。” 佩内洛普说着，走向马泰奥，从容地跳到他背上，“我给你和你的家人买了栋新房子，记得吗？”

“哦，对。” 我说，“顺便再次感谢你。你这是，呃……”

她侧坐在我这只巨大的、有智慧的蛇形亡魂背上，马泰奥练习爬行的时候，她镇定地抓住构成他身体的一块相互连接的装甲板。

“…… 你坐在上面舒服吗？”

“走路一直是我当猎人最不喜欢的部分。” 她承认道，伸展并按摩着自己的腿，“你不介意吧，马泰奥？”

她不想走路这话大概有八成是假的；她需要接触才能施展用来保存我那些亡魂尸体的法术，她一坐上去就开始偷偷这么做了。我和佩内洛普心照不宣，不会让别人知道她对这一切早就了解多少。如果这事给我带来麻烦，没必要把她也拖下水。

幸运的是，马泰奥似乎不介意被当成坐骑…… 至少不介意被像佩内洛普这么漂亮的人骑。他发出一阵嘶嘶的笑声，显然觉得很有趣，不过其他人的反应表明，可能只有我察觉到了这一点。

“治…… 治疗师…… 是唯…… 唯一…… 不…… 不胆小的……” 他嘲笑道，在其他人身边蜿蜒游动，把他那死灰色的大口凑近他们，呼气。诺拉在他靠近时发出一声轻叫，真的像兔子一样叫了一声。太好笑了。

“你确定不想要个怪物身体吗，艾伦？” 我问，“我肯定能给你找到个合适的。”

无头的艾伦冲我竖起两根大拇指向下，然后指了指他的剑。嗯，那原本是诺拉的剑，他自己的剑断了之后就一直拿着这把。他大概是想说，绝对不要怪物身体，他需要双手来施展技能。我朝他点点头回应。

“你决定就好，没关系。”

我爬到马泰奥背上，和佩内洛普一起，沿着他的身躯蜿蜒向目的地前进。在过去几天的森林旅程中，我一直在适应新获得的能力，不放过任何能到手的生物并将它们吞噬。佩内洛普甚至教我了肉类处理法术，不过实际操作起来的复杂程度让我很惊讶。显然，生物魔法总体上往往有着最长且最精确的施法指令，学起来麻烦得很。还有个麻烦事是，虽然过量的魔力不会对我造成伤害，但如果我施法不正确，那绝对会受伤。

佩内洛普把施法比作写一篇文章。我指出我从来没写过文章，她翻了个白眼，让我就想象一个超级长的句子。如果你在一个句子里哪怕只改动一个词，这个句子都有可能完全变了意思，更有可能变得毫无意义。但和人类不同，人类通常能猜出一个只有一两个错误的句子原本想表达什么，而魔法显然要…… 刻板得多。你塑造的法术是什么样，它就会变成什么样，如果塑造得不对，你可能会得到一个产生意外效果的法术，更糟的是，你可能会弄出混乱魔法。

混乱魔法就是当你让魔法去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而它还是尝试去做时产生的结果。通常结果只是能量的爆炸性释放，因为魔法在没有任何稳定引导因素的情况下转化成了不知什么东西。不过极少数情况下，混乱魔法会随机产生复杂的法术效果，比单纯的爆炸危险得多。

显然，天赋是由迷雾守望者有目的、有意图赋予的这一主流观点的有力证据之一，就是如果天赋是随机的，几乎每个有施法天赋的人最终都会弄出混乱魔法，而且很可能会把自己炸死。然而，实际上根本不存在混乱魔法天赋。就像生物魔法天赋一样。

“那么，对于我们要去猎杀的这只怪物，我们到底有什么计划？” 内塔问道，“如果它在城市里攻击居民，那我们这些死人大概不适合大摇大摆地进去和它战斗。那肯定会惹出不少麻烦。”

“可能会有点麻烦。” 诺拉看了一眼马泰奥，评论道。

他朝她咧嘴一笑，或者说以他那张侧面开合、周围长满虫子般手指的嘴，做出了最接近咧嘴笑的表情。我都有点庆幸不用太在意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