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去找雷穆斯,想弄清楚我们晚上睡哪儿。他在塔琳家给我们准备了一个房间,于是我们就往回走。谢天谢地,塔琳今晚还没准备好盛宴,确认了这点后,我们就去了那间舒适的小客房,关上门开始练习摆弄手指。
我在床上坐下,做好准备,努力回想奥尔维尔给我训练的那一天的内容,同时尽量不去想我现在已经习惯睡在床上这件事有多奇怪。我想想,当时是怎么做的来着……
“是这样做的,” 彭塔一边说着,一边操控我的手做动作。
哦,对哦。她能直接这么做呀。我试着模仿她,她又纠正了我。她能用我的手纠正我的动作,这样我就能更容易地感觉到自己哪里做错了。
“很高兴你这么觉得,” 彭塔微笑着说道。
我们早就该这么做了呀!
“长矛训练也挺有用的。你想成为一个博学者,这路可不好走,但考虑到你成长得多快,以及你可能活的时间有多长,这也不算个糟糕的主意。”
我可能活多长时间?我问道,一边继续试着把指令做对,一边和她聊天。
“你和两个生物魔法师是朋友,其中一个富得离谱,而且还可能变得更富。更不用说你这么快就获得了这么强大的灵魂…… 要是你死于衰老,我可会非常惊讶的。而且谁知道呢!要是你没被怪物撕成碎片,也没被那该死的神明一巴掌拍成肉酱,说不定我们能在衰老来临之前就弄明白永生的奥秘呢。”
永生有可能实现吗?
“理论上是有可能的,而且有传言说其他岛上的法师已经做到了。不过在翠绿之巅上,至少据我所知,还没人做到呢。”
我皱起眉头,思考着这个问题。
“纳瓦拉会衰老吗?你能活多久呢?”
“我一点儿都不清楚。我只能和自己做对比,所以…… 一年后你再问我吧。也许到时候我们就能看看我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变化了。”
哎呀,这下我开始担心彭塔的寿命可能和狗差不多长了。或者更短呢!
“继续做那些指令动作,” 她温柔地提醒我,“你得能下意识地就做出来才行。”
对,没错。不管有什么干扰,都得把动作做标准了。啊,这可得花好长时间啊!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施展魔法了!
彭塔笑了起来。
“你可不像这么没耐心的人呀。你不会是被这些舒适的生活给惯坏了吧,嗯?”
什 —— 你怎么敢这么说呀,女士!我过去是,以后也永远是从街头出来的!
我重新打起精神继续练习,不理会彭塔的笑声。几个小时过去了,我们才又开始聊天,不过彭塔似乎对魔法练习比长矛训练更感兴趣。她还记得佩内洛普学魔法时的很多刁钻的窍门和严苛的练习方法,还特别开心地把那些最狠的招数用在我身上。我明显感觉到,佩内洛普对教她魔法的那个人可能有一些很深的心结,而彭塔察觉到了这些。尽管毫无疑问她听到了我的想法,但她没发表评论。看起来她似乎是想引出别的话题,只是难得地在纠结怎么措辞来表达自己的意思。终于,她还是开口了。
“我…… 我很抱歉,维塔,” 彭塔小声说道,“一直以来我都在怨恨你,可我本该感谢你的。”
哦?
“是的。现在听了这儿的这些事,再回头看看我自己的所作所为,我就忍不住心烦意乱。我之前一直害怕你的本能,可我本该害怕我自己的本能才对。”
我用一根触须轻轻拍了拍她,她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没什么可说的,就只是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塔琳,她也说了和我一样的话,还记得吗?‘我不能放了我的宿主,因为她会杀了我。’而这…… 是事实。原本的塔琳要是有机会,肯定会杀了折磨她的家伙,就像佩内洛普原本也会杀了我一样。可我到底有多努力去尝试改变这一切呢?”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这个在我脑海里的女孩在尽力忍住眼泪。
“‘哦,她会杀了我,’我当时想,‘那我恐怕只能继续困住她了。’这让我很煎熬,维塔。真的很煎熬。可我有想过妥协吗?有想过再努力找找别的办法吗?我到底有多努力去寻找出路了呢?我本应该想到的,维塔。应该多逼问她一下,多为她付出一些。但我没有。尽管我很害怕,可我就是没那么做。而现在,和你在一起,我却想要得越来越多。我甚至都没在意我让你陷入了多大的危险之中。这…… 这是我作为一个史莱姆的天性吗?还是说这就是我这个人的本性呢?”
彭塔自己的身体,也就是我脖子里那团黏液,轻轻地颤抖着。
本能这种东西很狡猾的,我告诉她。我们都很清楚这一点。而且本能也不只是我们这些怪物才有。把一个人惹急了,他在冷静的时候做梦都想不到的事,也会做得出来。
“要是我们生来就是为了不让宿主脱身呢?不管我们多么能感同身受,都绝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一点呢?这一直在我心里折磨着我,在你身体里等着的时候,我可太煎熬了。我讨厌这样,维塔。有好几次我都差点想杀了你。”
什么!?
“我知道!我很抱歉。这太蠢了,蠢到家了。可能有一部分是因为你的…… 那种攻击性的本能影响了我,但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也不公平。你是唯一一个在乎我的人,可我…… 啊!这真的太难忍受了!待在你身体里却不能掌控身体…… 这快把我逼疯了!就像有个地方痒却挠不到一样!现在还是这样!我之前都没法跟你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我…… 彭塔,我都不知道情况这么糟糕。
“确实很糟糕。我担心其他史莱姆可能也有同样的感受,哪怕它们没意识到原因。生物武器,这么解释太合理了!我都不知道该拿这个信息怎么办了!但我还是……”
就像一堵墙轰然倒塌一样,她泣不成声。我能感觉到她的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房间里好长时间都只有她那急促、粗重的呼吸声。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哭泣着,不属于我的情绪在我的身体里涌动。那一刻,我努力不去在意这种感觉有多奇怪、多怪异。我尽最大努力不让朋友更加痛苦,不过我也不确定自己做得有多好。
“…… 我还是不想杀了它们。” 彭塔终于抽噎着说道。
嗯,我也不想。但我们得解放那些宿主。要是不这么做,岛上所有人都会遭殃。要是我们搞砸了这事,佩内洛普可拦不住格拉德拉。
“我知道!守望者在上啊,我知道。所以你是最佳选择。你一直都是最佳选择,是我们唯一的盟友,而我却一直……”
我用理解的感觉打断了她,免得她说出那些她会觉得难以启齿的话。
你有时候是挺烦人的。但我决定救你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悔,哪怕发生了这么多事,到现在我也还没后悔呢。
“我能不能……” 她又颤抖着吸了口气,虽然眼泪比之前少了,但还是在流,“我能不能试试?在宴会上。我想试着跟大家解释一下。换一种方式拯救大家。拜托了?我不会透露太多的。但我需要这么做。我需要这最后一次机会。你能再答应我这个请求吗,哪怕我已经要求你很多了?”
只要这不会害我们丢了性命,也不会把计划搞砸就行。可以啊。还有,呃,谢谢你终于跟我敞开心扉了,彭塔。
她哼了一声,摇了摇头。
“别指望佩内洛普也这么好说话。而且我很珍惜我的小命,别的我就不多说了。”
等等,这还算好说话?
彭塔只是笑了笑,尽管我们的眼睛还湿着,但这笑声是发自内心的。
“嗯,我想也不算吧。来吧,我们还得接着练习呢。而明天……”
明天,我们终于要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