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夭醒了,不是在榻上,却是在邶怀里。
“怎么醒了?睡得不舒服吗?”邶柔声问。
小夭睡眼朦胧,想伸手揉揉眼睛,却发现手拿不出来,睁眼去看,才发现邶把她包在一件厚厚的棉斗篷里,连脑袋都围住了。小夭朝邶身上蹭了蹭,打着哈欠说,“真暖和。你给我盖的是防风被吗?”再向上看,是稀稀落落的树枝,小夭一个激灵转身立起身子,发现邶竟然抱着她横卧在一棵大树上。
邶靠着树干,一条腿垂着,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护着小夭,把小夭往身前拢了拢,“真是欠收拾。”
小夭笑起来,“夫君是想抱着我看日出吗?”
“正是。”
小夭的手拿不出来,只能像只毛毛虫一样扭动身子,凑到邶跟前在他脸上大大的吻了一口。
邶饮了口酒,吻上小夭的唇,满口都是淡淡的酒香。
“再睡一会儿吧,待会我叫你。”
“嗯,”小夭眯着眼点头,偎在暖暖的斗篷里,靠着邶的胸口昏昏欲睡,忽然一个激灵坐起来,“不对,邶,我的酒还没喝呢。”
邶大笑起来,“竟让你想起来了。”
“哼,你竟然不提醒我。”
小夭拿出一壶酒,与邶对饮。
转眼,东方的天际渐渐翻白,血橙色的朝霞和湛蓝融合,天空成了一块巨大的调色盘。
云雾在悬崖下翻滚,整个轩辕城都被隔绝,小夭觉得,他们宛如置身仙境一般
小夭眯着眼,扬着头,感受着早春时分灿烂的朝阳,暖暖的春风拂过脸颊,像海水般温柔。
“邶,真美啊。”
“是很美。”
小夭回过头,邶白皙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黑发也泛着层淡淡的金光,一双翦水秋瞳里,只有两个小小的她。小夭的脸更红了,“你看我做什么,看太阳。”
“你就是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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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日出,时间还早,邶抱着小夭回屋里睡了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小夭觉得神清气爽。站在屋前伸了个懒腰,眺望远处。山里的雾气早已散去。
“邶,你来。”小夭现在的视力极好,能看清很远的地方,“你看,”小夭指着远处的一座山峰,“那里,怎么那么像朝云峰?”顺着小夭手指的方向,能看到山间一片火红,那是凤凰树开出花朵。
“就是朝云峰。”
“你故意选在朝云峰附近建的这屋子?”
“是。”
“是为了常常能看见我,还是为了守着我?”
“都有。”
小夭心里暖暖的,这个妖怪,总是这么愿意为她花心思,护着她,守着她。
两人骑着天马回到轩辕城,吃了早饭,邶送她到朝云峰脚下,看着她上了山才离开。
小夭到朝圣殿给黄帝请安。
黄帝闭目靠在榻上,“你跟防风家小子的婚事,定了吗?”
“外爷,还没呢,父王说等我回去就去提亲。”
“你去提亲?他愿意入赘?”
“是。”
黄帝睁开眼,“大荒里这么多好男儿,你不想再选选了?”
小夭笑着摇头,“不选了,孙女此生,非他不嫁。”
“这小子有什么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连女孩子家的矜持都不顾了。”
“他就是好,哪里都好。再说,凭什么女孩子就一定要矜持,咱们轩辕的寡妇,早上死了丈夫,晚上就入洞房,哪里需要矜持?”
“你倒是伶牙俐齿。”黄帝又合上双目,“你是王姬。”
“就因为是王姬,才要趁早把婚事定下了,免得日后有人惦记。”
黄帝笑,“你倒是想得清楚。去吧。”
小夭退下,回到房里,珊瑚正在整理她的随身物件,小夭让她把两坛酒单独放着,她有空了就给邶带去。
小夭又派人去问颛顼的情况,不多时便得到答复,说颛顼昨夜留在倕梁府中,欢饮达旦。小夭摇头,心道,难道颛顼还是要走上一世的老路?
正想着,有人送来请帖,始均代表五王苍林,来请小夭七日后去府上做客。小夭接了,让侍女回复,她必准时赴约。
在轩辕的这几天里,小夭不是在朝云峰陪黄帝下棋就是去凤凰林里赏景,下棋也照旧还是悔棋比落子多,可没想到,老轩辕王居然有闲心陪她玩下去,凤凰林依旧是火红的一片,只不过没有秋千,小夭也不想荡秋千了,她的心已经被别的人和别的事填满了,小时候的回忆,上一世的回忆,被她严严实实地封存好,她答应过邶,向前看。
更多的时候,防风邶会等在山下,小夭听见侍女来通传,就立刻抛了棋子,丢了凤凰花,提着裙摆下山,小跑着撞进邶的怀抱。邶耐心的陪着她挑香露,挑首饰,挑衣服,斗鸡走狗玩骰子,带她在轩辕城的巷子里穿梭,勾栏瓦肆,看戏听曲,寻幽探密。就算小夭上一世都去过了,可她还是觉得有趣,怎么玩都玩不够。
小夭惊觉,原来,好玩的事情,不是因为没玩过觉得新奇才好玩,而是这件事本身就很好玩才会喜欢,就像一件玩具,真正喜欢才会时常拿出来玩。邶带她去的,尽是些她喜欢的地方,就算去过了,玩过了,如今再玩也不会腻,不会觉得无聊。邶是真正懂她的人。
颛顼没有主动找过她。小夭觉得这样很好,高辛的王姬,轩辕的王子,说难听些,就是敌国的对头,接触越少越好。不过她也会派人去打听颛顼的近况,听说他在轩辕城置了宅子,整日宴请轩辕的老氏族子弟饮宴,已经有人在朝堂上为他说好话,让黄帝委他以重任。
小夭觉得很满意,既然想要,就该自己去争取。上一世她怎么那么糊涂,居然想着出卖自己去帮助颛顼。就像相柳说过的,如果他能杀了颛顼,那便说明大荒统一的时机还没到,同样的,如果颛顼不能自己回到轩辕山,那就说明,他当帝王的能力还不够。
小夭想到这些,就会笑着摇头,笑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傻的女子,把颛顼的执念当成自己的。外祖母面前许下的诺言,只有她自己当了真。邶看到小夭皱着眉摇头,便知她又在胡思乱想,轻轻弹一下她的额头,揽她入怀,“别瞎想,你就是最好的。”
七天很快过去,一大早,小夭回到朝云峰,如常向黄帝请安。正要离开时,黄帝叫住她,“小夭。”
小夭抬眼看着黄帝,没什么表情。
“你不想帮颛顼上朝云峰吗?”
小夭摇头,“外爷,我说过了,我不想,你若是希望我这么做,那就直接告诉我,暗示,我可看不懂。”
黄帝笑起来,“还说你看不懂。”
“我是打定了主意,颛顼想要什么,便自己去争,我看他这些天做的很好,那些难缠的老氏族都开始为他说话了。”
黄帝点点头,摆摆手,小夭退下。
出了朝圣殿,小夭默默看着朝云峰上的一草一木,也许过了今天,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也好,过去的,就留在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