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对‘人类’这个词依然抱有不太好的敌意呢……”
“夏辉你是小孩子吗?对一位淑女过去的黑历史紧咬不放可不是什么成熟的行为呢。”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啦……”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选择帮忙摆摊的原因之一,不过似乎平时老妇人她都是坚持自己来的,也只有今天因为某些急事而没办法照顾摊位,所以才想到请墨菊来帮忙的缘故。
“结果我就欣然答应咯。”
当时的她表现简直就和想要得到表扬而帮父母做家务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我知道那不属于人类的猫耳和尾巴也是现实的话一定会这样认为。
“真是辛苦孩子们了……坐这里一天累坏了吧?老太婆我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吃点糖吧?还有这些荷包你们就拿走几个回家吧,来来来……”
“您太客气了……谢谢!”
墨菊高高兴兴地接过了老妇人从挎包里面掏出来的五颜六色的糖果,但说实话她的话听起来有些像人贩子,不过这样说实在非常失礼,所以我只会在心里面这样想。
而且墨菊也能够分辨善意和恶意的区别,就算真的碰到在糖果里面下药这种事情,对她而言大概也不是问题。
至于该不该接受这样的好意,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婆婆,我可以问你件事情吗?”
“嗯?哦,小伙子你问吧,老太婆我如果知道的话肯定告诉你。”
城市的街灯亮起,在这差不多该短暂失去生机的时刻,我深吸一口气,于墨菊她那诧异的注视下,平静缓慢地开口:
“为什么要一个人来出摊卖这些东西呢?您看上去很孤独,也很疲惫……没有子女或者丈夫陪着吗?”
亲属、家人,这样的概念光是说出来就已经使我下了很大的努力,若不是实在无可忽视这样的情况,我大概是不会选择问出这么私人的话题来。
“喂!夏辉!为什么要提这个啊?”
沉默往往代表着一些不太好的结果,兴许是注意到老妇人那微妙的情绪变化,墨菊轻轻用肘击顶了我两下,示意自己低下头去好听她的嘀咕。
“这种时候你教姐姐和我的那种‘氛围感’和‘尊敬’丢去哪里了?!”
“如果对方明确不愿意的话,我不会追问下去的……”
“重点才不是那个吧?!”
相较于沐或者矢车菊,墨菊她对我的态度应该更符合“旁观者”的理性,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能够清晰的认知到这点,并非所有人都围绕着自己而转。
“哎呀,我还是头一遭听到有外人这么问我呢……”
老妇人笑了起来,虽然活力相当有限,却也非常令人印象深刻,接着颤颤巍巍地放下了原本打算收起来的板凳,准备长谈似的坐了下来。
“我给你说吧,其实我老头子他头些天还跟我一起来的,那会儿他还整天念叨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怎么样,我还说他总嘟囔,给人家买东西的都吓跑了……”
“……可是我从没有见过您的丈夫啊?”
“哦,那是去年的事情了……人老了脑子就也是不太好使了,你看我这说的都顺嘴了……哈哈哈……”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墨菊归根结底还是有所好奇,而老妇人则渐渐有了更高的兴致,像是对小孩子讲故事般继续说道:
“不过后来老头子他住院了,说是抽烟抽出的问题,我儿子那天急坏了,老头子人又犟,说是住医院就是浪费钱啊,让我去配点药吃一吃就好了。”
“但他后来还是去了?”
“那不去也不行啊,整天在屋子里面咳咳咳,夜里下个床都哼哼唧唧的……送去医院也不让人省心,骂这个骂那个的……嗐,说着说着就扯远了。”
掏出新的糖果来,就像是中场休息那样,这一次我也接过了几颗打开包装放进了嘴里,那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廉价味道,非常的甜。
“那等到他出院了,你们还会一起摆摊么?”
“老头子?他已经走了。”
“啊……?”
很简短的回答,很沉重的结果,而在注意到我惊愕的表情后,她便补充了下去:
“今天刚接到医院的通知,我儿子他给单位请假赶过来的,这会儿还在医院里面签什么文件,还不知道怎么给上大学的孙子说这事呢……摊子以后可能也不摆了吧。”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情况,下意识的想要说些什么缓和氛围的话来,但是当如此现实的一幕摆在自己面前时,我才发觉自己说什么似乎都有些不太合适。
“小伙子你不是说想知道老太婆我为啥要摆摊卖这个吗?倒没啥特别的,就算闲啊……孙子在外地上学,儿子儿媳妇整天加班,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又不能整天坐屋子里面看电视,就只能出来找点事做了。”
“所以……您就来摆摊了?”
“啊,一开始想的是去种地啊,找了几块地方翻了两年,后来人家要开发要盖楼,就给全推了……我儿子也说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不好么?但实在是坐不住啊,就喊着老头子出去摆摊了。”
了解的越多,便越加不知道该说出些什么,也无可想象以秋先生的年纪来说,他的晚年是否会要好上些许,而我自己的未来也会是这样吗?
“夏辉?怎么了?是不是有点太焦虑了?”
矢车菊担忧地摸了摸我的额头,伴随着自己一起回来的墨菊似乎也多少受到了些影响,从进门开始保持沉默的样子真的很难不令小家伙她在意。
“我只是有点累而已……抱歉今天就不陪你画画了……”
思索的越多,便越加不知道该表达些什么,而沐的高考在即,墨菊和矢车菊她们也终有一日会回到母亲身边,届时自己就又会回到最初的模样,和秋先生一同走在路上。
“晚安,我先……睡觉了……”
疲惫不堪,得不出答案,小家伙她也并没有接话,或者说只是自己没有听到而已,在埋头闭上双眼的几秒内,我的意识就已经沉睡,回到那最为温暖的虚幻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