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年正月初一,宜君县北社稷坛,通往北高山(今庙山)的官道上,两名骑手策马狂奔,刚过了残破的社稷坛,一个骑手便从马上摔下,在地上翻滚了两下,一动不动。
另一个狠命向后拉了拉缰绳,胯下的马又向前冲了十来米才停了下来。
翻身下马后,骑手向在地上的同伴跑去,俯下身子查看,一支已经折断了的箭杆插在其后心,身后大片的鲜血已经渗透了青色的吏服,血水已经结了冰。
马快将同伴翻了过来,随后咽了口唾沫,伸手去试探同伴的鼻息,随后身子一震。远处一片隆隆的声响,马快抬起头来,面露惊恐,随后站起身子快步向自己的马跑去。
一边挥动着马鞭,马快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流贼来了!”
韩璋搀着韩赵氏跟在钱大嘴的后面向前走,他们的身前身后都是流民,褴褛的衣衫下瘦骨隐约可见,长长的队伍根本望不到头尾,垂头挪步,如同行尸又像走肉。
韩璋咳了两声,看向远处那并不高大的城墙。
宜君,韩璋对此并不陌生,在王二举事以后,被裹挟了的韩璋娘俩,在澄城、白水、宜君附近游弋抢掠,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来宜君了。
城前二里,队伍停了下来,随即传来了一片喧嚷,钱大嘴将身上背着的黢黑铁锅卸了下来,放在韩赵氏的脚下对着对着自己这一锅的人喊道:“当家的传话,叫带把的往前去,把城围住,把持各个路口,莫放人跑了出去。”
韩璋松开韩赵氏的手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他娘给拉住。
他娘支吾地对钱大嘴道:“他叔,璋儿还病着……”
钱大嘴看了一眼韩璋,有些无奈地对韩赵氏道:“那咋办呢?只要还能站着,就得往前,要是他在后面被那些山西人捉住,可就活不了咧。”
“那要不……让他躺下?”
钱大嘴一把将韩璋拽到身边,对着韩赵氏怒道:“胡吊扯,路上都抛下多少人咧,跟你这娘们儿,咋就说不清楚咧。”
“娘,别说咧,俺跟俺叔去。”
钱大嘴说的是事实,最开始的流民们还能够互相帮扶,可等到那群溃兵加入以后,情况就变了,不仅劫掠的过程变得无比血腥,内部的老弱病残也被抛下,甚至砍了了事。
若以现在而言,韩璋和他娘有大把的机会逃跑,但他们现在又跑不了了。
整个陕西都是一片荒芜,累累白骨。
若是脱了队伍,反而更加没活路。
钱大嘴领着他们这一锅的十来个男人往前挤着,一个人看到了钱大嘴,冲其喊道:“钱大嘴,你带着人把东边的那条道堵上,要是有人,就都拦下来。”
钱大嘴应了一声,带着往那边去了。
他们这一锅的一个人追上钱大嘴,问道:“锅头儿,咱凭啥听他的?”
钱大嘴看了看这个人,他是后来带着锅加入他们的一员,不知道其真实名姓,只知道有个诨号叫周烂瓮。
“胡吊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