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疑问回到了院中,此时兰香却不在这里,许是被母亲叫去了吧,我解下披风,在手中端详了许久,终究是决定将它留下,可又不好让兰香发现,就只能把它藏在箱中。
是夜,待到众人皆已离开之后,父亲将我唤到了书房中谈话。
他不似今日在宴席上那般正式,许是累了一天的缘故吧,有些放松地坐在几案前,拎着那个茶壶,缓缓地往茶盏中续水,见我来了,便停了动作,示意我坐在他面前,我便依言照做了。
他将茶盏递与我,但依照礼数来说,我不该接,故而我犹豫了一下,他却兀自将茶盏放于我的面前,开口道:“桐儿,今日之事,你有何看法?”
我有些疑惑:“今日之事?”
“聪慧如你,怕是早已看出今日之宴中为父的用意了吧。”父亲端起茶盏,浅浅地饮了一口。
我垂首,了然道:“女儿明白。”
父亲声音淡淡道:“那你说说看吧。”
我心中一沉,今日之宴,怕是无人看不出其中用意,可父亲执意要我亲口说出,究竟为何?
于是便只恭敬道:“今日之宴,乃是为了……为了订下联姻的人选。”
父亲点点头道:“不错,那你知道为父心中所想吗?”
我犹豫片刻,点头道:“……是,父亲所选之人乃是至尊至贵之人。”
他轻捻胡须道:“不错,为父心中最佳的人选,不知与桐儿心中最佳人选可是一致?”
话都说到这份上,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不论是今日宴会上的表现,还是宴会之后太子殿下与父亲的密谈,这一切都只能说明一件事情,父亲准备将我嫁与太子。
说来也有趣,明明是我的婚事,可从头到尾我竟是半分置喙的权利也没有,与其说我是苏丞相的女儿,不如说我是他手中用来攀附太子的一件工具。如此说来,事情都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又何苦还要问我的意见呢?
我只道:“父亲心中所想……便是桐儿心中所想,一切但凭父亲做主。”
他又饮了一口茶,点头道:“如此甚好,那今日你便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为父自有计较。”
我行了个礼便退出了书房,这夏日的夜风也并不清凉,仍是一派闷热之感,可是此时我心里却是如坠冰窟,透着刺骨的寒意。
时至现在,我才明白,我心中所想并不重要,关键是他们的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即便今日我的答案是否定的,父亲亦或是太子,也总有千万种方法逼我就范,与其如此,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反抗的好,毕竟不论你如何去做,结果都是肯定的,又何苦白费功夫。
待到这府中众人都已经尽数歇下之后,我才披了衣服,悉悉索索地起了身。
并非是因为别的,只是觉得额心那朵印记之处有些许的灼热之感,虽说并不至于难以忍受,可左右是睡不着了,我只好点了案上的油灯,又取了镜子来看。
只见眉心的那处印记并未变化,摸起来也并不发热,只是那本应是朱砂色的印记颜色红艳了些许,看起来变得有些鲜活起来。
却说太子乘着马车一路离了丞相府,却并未直接回太子府,而是在途中某一处换了一辆看起来不过是寻常官宦人家的马车,便径直去了这帝都中最是醉生梦死的好去处的茗胭阁。
太子下了马车便径直往这茗胭阁二层的一间包房走去。看起来似是对这里极为熟稔的样子,而自从进门以后便跟在他身后并跟着他一起进去包房的却是一个中年的男人,相貌极其平凡老实,甚至还微微佝偻着腰,与这茗胭阁中的珠光宝气、醉生梦死格格不入的样子。
太子解了披风,随手交给一旁的侍者,又挥挥手,让厢房中的其他无关人等退下,只留了那个中年男子在房中。
待到所有人都整齐有序地鱼贯而出以后,太子便随意地坐在软垫之上,右臂倚靠着桌案支撑着下颌、半阖着眼睛休息,缓一缓因为醉酒带来的些许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