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先，我想吃肉。”一名圆脸杏眼女孩顶着蓬松杂乱的头发盘坐在地。

“老斑鱼快回来了，一会炖鱼汤。”

“我不要吃鱼，我想吃鸡肉。”女孩两腮鼓起，有些不乐意。

“占致鹏他爹下月才轮值，我去哪给你生鸡吃。”

“陈青月！你又哄我玩！”女孩气愤地扑向他，两只藏满泥垢的小手就要抓上陈青月的脸。

“没大没小，要叫哥。”八岁的小女孩对上十一岁的垂髫男孩怎么会是对手，没意外的被环抱治住，“别动，给你掏掏，缝里又这么多泥，不是跟你说了别再去边界处耍了吗！”不顾小女孩的挣扎反抗，陈青月抓着她的两只泥手用细枝条给她刮掏指甲里的黑泥。

“别刮太里面，疼死了！”小女孩没再继续厮闹，由着哥哥给自己淘弄指甲，“伯先，大院外还有什么呀，你再跟我说说呗，每次我去边界口，外面都是雾，啥也看不见。”

“别再偷偷跑去了，要去也要占致鹏他爹当值的时候再去。”看着眼前这被保护得太好的妹妹，陈青月有些无奈。寻常孩子八岁就已经具备独自生活的能力了，聪慧早熟一些的甚至已经在大院帮工，她却还像三四岁的娃娃，天天领着一群开裆的小鬼去大院边界玩探险游戏。

凡俗人族和修行者人族同源却不同根。作为被圈养的牲畜，凡俗人族能在大院里从出生直至死亡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

每年年初，戊三宗都会来大院用抽签的方式带走四成新生婴儿，以及两成十五岁以上的随机人族，作为消耗品。婴孩作果实，中青年作斗场躯壳，老迈者制成打杂傀儡，各有各的去处。

赤裸裸地说明去处，没有用美好假象加以掩饰。对毫无反抗能力的牲畜做无用功的遮掩有何意义？

能活过初生，活不过少年，活过少年，活不到中年，就算侥幸到了年老，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制成傀儡，大院的凡俗人族每日都活在惶惶不安中，每年年初都在盼着别的人去顶包，祈祷着不要抽中自己或亲人。

可笑可悲的是他们祈祷的对象竟是掌握宗门，把他们当作牲畜的仙神老爷。却也无怪他们，在血盆大口下，寄托于掠食者的仁慈是大多数猎物唯一能做的，侥幸心理谁都有，万一呢？

……

“俩小的，出来搭把手。”一名黑发白须，头戴灰白毡帽，肩上搭着三二十尾小鱼的精瘦老头在外头吆喝。

“斑爷爷，你可回来了，我都快饿晕了，呀，有这么多条啊！您的技艺可是越来越好了。”虽然天天吃鱼已经吃得腻味，但陈青墨还是努力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迎上老斑鱼。大院里的孩子，再贪玩幼稚也不会过于无知，揣摩心意哄人开心已经成了本能，只有在最亲近的人身边才会露出真实。

“今日不炖汤了，我换到了一些香料，咱们烤着吃。”跟小女孩相处了两年，老者自然知道她真正喜欢的吃食是什么，但大院里条件艰苦，即便鱼肉，也不是常人能吃到的肉食。

“伯先，快来杀鱼啦！”听到不用再吃白水清汤的炖鱼，陈青墨开心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催促着还在屋内的兄长。

“我跟你说过，不要催促，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陈青月教训完调皮妹妹转手接过老者的鱼，“您去休息吧，其余交给我。”九十四岁的老斑鱼在所在大院里就是行走的神迹，加上他对自己兄妹二人的照顾，陈青月对他尊敬有加。

傍晚，天边最后的残热沉下山头，光亮被抽走，天色渐暗下来，一轮温润白月浮现。

一簇篝火立在灰暗天地里，孤独燃烧着。

“噼里啪啦”，有些潮润的木材在火堆里溅起丝丝火星。篝火旁，串着鱼肉的木枝在老斑鱼手里不停翻动，时不时撒上些香料，香气弥漫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