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马道:“说甚胡话?我岂是那等肤浅马?今见你有缘方才扯住,且问你姓甚名谁?”云溪道:“我姓云,单名溪字。”瘦马听罢双眼放光,忙道:“何云何溪?”云溪道:“浮云之云,河溪之溪。”瘦马叫道:“哎呀!道长所说之人正是你!”云溪道:“我家境贫寒,说甚么良人?”瘦马道:“道长明言,良人名唤云溪。我恐有错,问曰;‘何云何溪?’。道长言;‘浮云之云,河溪之溪。’不正是你么?”
云溪斤两自知,不忍驳他。只当是无人选购,在此孤寂之谈。无奈道:“我将你买下就是。只不知你善走否?”瘦马道:“我可日行千里。”云溪疑道:“你这般瘦弱,怎能日行千里?”瘦马道:“我自比天马,岂能以凡马论我?”云溪无语凝噎,问道:“你既会人言,我也不能以老马相称。你可有名?”瘦马道:“有名!道长与我取名龛月吼。”
话音刚落,看驿匆匆而回。说道:“久等,久等!不知君可有中意马匹?”云溪手指龛月吼道:“就选他。”看驿惊道:“君说笑矣。此马虽形容不差,却身小羸弱。君此去三百余里,恐难当任。”云溪道:“不妨事。我与此马有缘,就选他同去。”看驿虽满心疑惑,却也不便多言。付账之后,云溪牵龛月吼出离马店。
出城路上遇一人,后牵匹高头大马。云溪见之熟悉,赶上前道:“可是李霖少爷?”那人闻声回转,见是云溪。笑道:“云溪才来,教我好等。”云溪不解,问道:“少爷此时不在家中读书,牵马做甚?”李霖道:“我欲与你同去杭苏。”云溪道:“此去杭苏百里之遥,尚不知路中如何。少爷何故劳累,我独去也!”
李霖道:“此去杭苏恭请之人,乃是老父之友,我之叔。幼时最是疼爱于我。与之分别至今,已有十余年。此去杭苏,也为我之心意。”见云溪仍面露难色,续道:“云溪放心。来时我已得父亲同意,断不会迁怒与你。”如此说话,云溪便不再说甚。双人双马,并肩而行。龛月吼低头咬住云溪袖边,低声道:“此人是谁?”云溪稍趁留意,轻声回道:“我在城中李宅做工,此是家主之子。”
出城天色将晚,路过村前。云溪道:“少爷稍待,我与隔邻阿娘留信。”李霖点头作应。云溪进村,来在阿娘门前轻叩。房门吱呀作响,探出个小童。揉眼见是云溪,问道:“阿哥,晚来有事么?”云溪道:“去喊阿娘,我有事相托。”小童忙不迭点头,进屋去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说:“云溪怎不进来?”云溪见阿娘出来,说道:“我受家主托付,要前去杭苏下帖,约莫月底方归。七日后乃是阿爹祭日,届时还请阿娘代我祭奠。”说罢,跪地叩头。阿娘见状,忙近前搀扶。说道:“云溪这是做甚?快快起来。你自安心前去,家中之事我自妥当。”云溪道:“多谢阿娘。”阿娘道:“云溪说那里话来。此去不知何况,多加小心。”云溪道:“阿娘留心,云溪谨记。”再三拜谢后,云溪牵马出村口。
李霖见回,近前道:“事可办妥?”云溪道:“已留妥当。”李霖道:“若需相助,你尽可开口。”云溪道:“承蒙少爷厚爱,却不是甚么难办之事。七日后我父祭日,恐难回转。故代请邻家阿娘替我送财。”李霖闻言,深感心动。说道:“云溪如此,倒教我汗颜。向后我李家断不会亏待于你。”云溪道:“少爷言重。应差办事,天经地义也。”李霖点点头,转言道:“云溪可有情人?”
云溪道:“我虽不喜颂苦,却当真贫寒,无有女子愿随。”李霖道:“我有一妹,年芳二八。其貌俏丽,其性贤淑,与你正配!回去后我与你做媒。”云溪惶恐,忙道:“我出身苦寒,怎配令妹大家之姿?少爷折煞我了。”李霖道:“李家看人,向来不计出身,只看其德。云溪这般姿态,又如此忠义,怎不配红颜?”又道:“此番回转,我自保媒。成或不成,全凭天意。”云溪道:“如此,多谢少爷。”
李霖道:“我最恶尊卑之分。出门在外,那有少爷仆从?你唤我李霖便是。”看他颜色,云溪不敢推说,只得点头答应。二人相谈甚欢,忘却骑马。走有三五里远近,方觉脚软。举目望去,月暗星稀,雾浓云重。偶有风来,平添几分寒意。心有思便眼觉明,只看那;林木好似墙家院,花草更若竹篱笆。难看前时路,难受冷风吹。
诗曰:
浓雾遮星月,风摆草木拥。
未经时季冷,感却多隆冬。
李霖紧紧衣衫,望月道:“月夜尚早,不知前方可有落脚处?”云溪道:“此路我也不曾走过。再走三五里若仍无村舍,就就地生火歇息。”二人说罢蹬鞍上马,扬鞭而去。跑有十里远近,李霖胯下骏马轻有喘息,云溪身下龛月吼却半息未出。云溪伸手轻抚马背,暗骂自家有眼无珠。赞道:“果然好马!”龛月吼沾沾自喜,挺身回应。
又行五里,忽听李霖欢声。云溪道:“因何发笑?”李霖道:“今夜有去处哩!”云溪四下看顾,疑道:“有甚去处?”李霖遥指前方,说道:“那厢有间茅屋,我观能避风寒。”云溪顺指望去,昏暗不清。疑道:“我怎不得见?”李霖道:“许是夜晚难得清明。”
云溪道:“这般昏暗,你却如何瞧得明?”李霖道:“我自幼遍识千物,白日可望二三里,夜下能清几丈深。”云溪惊道:“想不到你竟有这般本事?”李霖道:“不足挂齿,你我速速前去,免遭风寒。”说罢,二人扬鞭策马。约莫十丈,果见茅屋。云溪仔细打量,这茅屋高约三丈,长有十寻,确是个好去处。喜道:“这般大小,两马能容。”
二人翻身下马,云溪怀中掏出火石燃折。推门而入,倍感惊喜。但见房中;虽无桌凳居家物,却有两铺下榻台。窗引月光房中亮,水炉皆全好生活。李霖见状道:“真好房舍!”两人牵马进屋,对伏屋角。云溪生起火炉,打水烧些热汤。李霖摊开包袱,去处干粮二人共食。
吃饱喝足,二人方退寒意。坐会子,李霖看屋角马匹。念道:“倒不可自顾自腹,我出去拢些草来与二马吃食。”说罢,起身出门。云溪见走,起身情理床铺。忽听惊叫,忙执火钳冲出门外。见李霖跌坐在地浑身颤颤,近前道:“何故惊叫?”李霖道:“我见一人影,转瞬而过!惊杀我也!”
云溪四顾,说道:“想是风大折枝?”李霖道:“绝非枝折!那人身着白衣,飘忽而过。”云溪前番知其眼力,如今不敢不信。毕竟凡胎肉体,不由害怕。左右不见人影,攥紧火钳。起身道:“何人在此,请速速现身相见?”静立良久未见回响,只有风声鹤唳。云溪回神扶起李霖,说道:“半晌不停回响,想是无人。或是奔波劳累,看花了眼?”
李霖心觉有理,说道:“应是如此,怪我惊乍了。”云溪道:“外面风寒,快回屋罢。”二人捆草回屋。李霖洗漱后上床歇息,云溪喂养马匹吃喝。龛月吼问道:“方才发生何事?”云溪轻声道:“适才李霖出门拢草,花眼疑人,惊了心神。已无甚大碍。”龛月吼道:“人从神智,畜依六感。适才你执火钳出门而去,我与马兄相谈,心感压迫。”云溪道:“有甚压迫?”龛月吼道:“适才心中有感,屋外定有灵者!”云溪惊道:“我只作其眼花,竟有神奇?”
龛月吼道:“宇宙万象,包藏玄机。自盘古始分混沌二者,便有天地。天地二者,分管阴阳。清者为天,有仙灵类。浊者为地,有鬼神焉。天地之内,以称世间。世有万物,百变千般;开神智者,育类人哉,日月通纳,物化为灵,精灵失神,则或魔或妖。致以混沌有生;天,地,人,神,灵,鬼,魔,怪,虫,兽。十类均藏宇宙,不脱玄机。适才我所感者;在天之下,在地之先,高神仙而多妖魔之最,正有灵者!”云溪听罢,惊多于喜。
毕竟不知向后如何发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