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翼拉着温幼宜的手一圈一圈的卷过他头顶上不断蔓延而出的白发，“你知道那日你服下的丹药能够助你早已失聪的耳朵恢复往日的听力，我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吗？”

“我用了一半的寿元在机域之地才炼制出那一颗解药。”

妖族的一半寿元少则千年，多则万年。而像鎏翼这样的妖族大妖，他的寿元可能就奔着后者去了吧。

温幼宜没想到他寻回来的那一颗可以治疗他失聪的丹药，居然让他耗费了这么大的代价。他原本还单纯的以为他头顶长出的白发只是因为数日以来的着急奔波操劳出来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尽管他们二人之间签了主仆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也用不到妖族用。一半的寿元来救他，温幼宜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并没有好到这个份儿上。

“我现在和你讲这些并不是想要你报答我一些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为了你我可以付出所有全部的东西，为了你也是心甘情愿的。远离那个男人吧，跟着我，我定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他的指尖抚过温幼宜眉间被灵力激出的红痕，“求你了，不要求你现在就忘掉那个男人接受我，但是留在这里一段时间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冰魄藤突然剧烈震颤，将鎏翼未尽的话碾碎在喉间。

鎏翼的这一道特有的寒冰妖力正是来自他的姐姐白孔雀。鎏翼贸然将一个人类女子带回他们的大殿事先并没有征得白孔雀的同意，而且作为妖族他们的寿命漫长，又怎么能够和一个人类白头偕老呢？

白孔雀并不同意他们二人之间的这段亲事，这也是宫殿内迟迟都没有挂上喜庆的红铃的原因之一。

“我去见一见我的姐姐，你有什么吩咐，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唤刚才的那个侍妖，这里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

鎏翼简单的交代几句，他还是要去做一做白孔雀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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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魄殿内霜雾缭绕，白孔雀端坐在寒玉雕就的凤首座上，尾翎铺展如银河倾泻。

鎏翼踏入殿门的刹那，冰阶上骤然绽开千百朵霜花，每一片花瓣都映出他苍白的发梢。

“你竟真将人族女子锁在玄机宫。你竟然还妄想和他有个结果，在我们妖族举行大婚，你究竟将我这个姐姐放在哪里？“白孔雀指尖轻叩冰案，案上凝出当年他们凤凰一族被抢夺圣火的幻象，“你可还记得自己去接见二人的时候是如何跟我发誓的？你可知道我们身上还和他们背负着血海深仇。如今大仇未报，你居然还想和一个人类女子有个结果。“

鎏翼袍角扫过幻象，眼前由白孔雀妖力汇成的幻象，终究变成一场梦中之月。

鎏翼的眸色晦暗不明，“阿姐，溶溶毕竟并没有参与当年抢夺圣火仪式，并不是所有的人族都和我们之间有着血海深仇，我心悦于她，我想和她共度余生。“

“不同？“白孔雀霍然起身，尾翎扫落满殿冰棱，“你为她折损千年寿元时，可想过她他不过是区区一个人类，尽管有着灵力傍身，也不过百余年的寿命。你若和他结下了同心契约，他怎么能够陪你走完这一世？你让我一个做阿姐的怎么能够放心让你们两个人成为这世间最亲密的人？“

鎏翼掌心按在心口，青焰透过肌肤映出经脉里游走的契约反噬，“我并不在乎这些，如果不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守在一起，那千年万岁也不过是徒增在世间的折磨罢了......“

他抬眸直视姐姐骤然僵硬的羽睫，“阿姐，难道如今身侧都没有一个可以陪伴的人？不就是因为当年姐夫在那场圣火抢夺之战中被人族重伤不治？阿姐到如今眼里也容不下其他人，依旧守着姐夫的灵位过活嘛……“

殿内霜雾突然凝滞。白孔雀尾翎上的月光石发出细碎裂响，那是三百年来姐弟俩心照不宣的禁忌——她是一定要为心爱的人复仇的。

可当年遭受重创，报仇一事还需徐徐图之。

“虽然你从人族总结而来的这个女子与我们之间并无血海深仇，但他毕竟和那个人关系匪浅，这又怎么不算呢？“白孔雀的嗓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却再不复初时的凌厉。

冰阶上幻象忽变，白孔雀在这世间的亲人不多了，阿弟是他一心辅佐，一心要托举的唯一的亲人。

虽然他想让阿弟坐在妖族之王的那个最高的高位上，但是他还是想让阿弟能够收获属于他的幸福。

当姐姐的哪有不疼弟弟的，如果能够让他找到一个可以两心相知的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尽管那人只是一个人类，可从眼下的情况来看，他接而来的那个女子对他完全没有半分情爱的意思。

鎏翼拾阶而上，白发扫过姐姐尾翎上未愈的旧伤。那是破城时留下的剑痕，此刻却泛起微弱的治愈灵光。

爱会比恨长久。

或许当年的事情就这样吧。白孔雀决定给两人一段时间，如果两人之间的相处可以让他满意的话，那他对这件事情就可以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孔雀抚过绢帕上细密的针脚，冰墙映出玄晶宫里熟睡的温幼宜。少女梦中仍攥着半块桂花酥，其实那是鎏翼今晨亲手做的，酥皮上歪歪扭扭的凤凰纹，是他们凤凰一族向喜欢人表达爱意时独有的印记。

冰魄殿穹顶传来细不可闻的叹息，十二道禁制结界次第消散。当最后一道冰棱化为雾气时，白孔雀尾翎轻扫过弟弟肩头：“若她自愿留下，我可以成全你们二人，至于昔日仇恨......“

“那便请阿姐一定要参加我们之间的大婚。“鎏翼眼底青焰大盛，姐弟相触的尾翎蔓延，“我为了救她已经消耗了我的一半寿元，但若此生能够同她共白首的话，我也不在意削掉的那些寿命，我愿意我的寿元为引炼制丹药供她服用，我俩共享余生的生命。”

这世间有很多人都没有能够遇到能够让自己放下所有去爱的人。爱情的本质就是付出不是占有，哪怕现在他心爱的人眼里心里都没有自己但他能够为她去付出就已经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了。

而此刻，山海的另一端，赵钰骑着身下的追日驹，沿着手中的寻踪灵符正在不断的靠近妖族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