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预想的暴怒,也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动手打人。
而像是真的被我的声音安抚到,陷入了沉思。
两分钟后,他冷哼一声,表情极度厌恶,“你不觉得,人与人交合,特别恶心吗?”
我:……
我在跟你讲生物,你扯哪去了?
下一秒,他解答了我的疑惑,“还有人体结构图,那些器官,肌肉,你不觉得恶心吗?”
我不觉得。
但我不能这么说,
只能干巴巴地解释着,“可那是人体的一部分啊,你自己身上也有,有什么好恶心的呢?”
“可人要是没有这些器官,会做出那些龌龊的事吗!”他又开始激动了,甚至于眼眶都红了。
我隐约听懂了他的意思,但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不想学生物,为什么你们非要逼我!”
“我考不上高中就考不上,小学毕业就小学毕业,我不在乎!为什么非要逼我!”
说着说着,他便远离了书桌,一拳打在了床边的沙袋上。
我无视他的发泄,只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半晌,我开口道:“你刚才说,你觉得人体那部分恶心?”
娄晨阳的表情有所松动,我当即道:“那你就不学那部分呗,生物又不只学人,还有植物和其他生物呢。”
娄晨阳这才露出一点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呆萌,眨了眨眼,“可以吗?”
我不明所以,“为什么不可以?”
“他们都说,人的部分,占比很大……”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那你能学吗少爷?”
他坚决地摇摇头。
“那不就结了!”
“你现在能学什么就学什么吧,学点总比一点都不学强,来,咱们今天讲生物和生物圈,保证没有你不喜欢的人。”
至于剩下的那些……
他现在还不能信任我,如果日后有机会,可以用真心换真心,让我及时找到他的心结,或许还能让他再学点。
我拉着他的手腕就要往书桌那里去,但娄晨阳却看着我的手,没动。
下一秒,他甩开我的手,别别扭扭道:“我自己能走!”
“好好好,你走你走。”只要你能学生物,别说走了,你爬我都不管。
见他抬脚准备走,我率先一步来到了我的座位处。
却没想到,我屁股都挨到椅子了,他却还在原地站着。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又要变卦?
一抬头,就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思索了片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古怪。
随后,他抬脚向我走来,我们之间的距离直线缩短。
当我看到他逼近我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时,我下意识地觉得,他要抬手揍我。
我不自觉地后退,但身后是桌子,右边是矮柜,身下还有个凳子拦了我一下,左边是一片空地但直通卧室门。
就在我在脑海里预演我怎么样以最快的的速度冲出卧室时,他坏笑着拉开了我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
搞什么!
我气得咬了咬牙,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我抬手看了眼腕表,已经耽误十分钟了,再耽误下去,我这钱赚得该不安心了。
但我看了看自己的位置,依然是被桌子矮柜还有一个他包围着,这让我十分没有安全感。
于是我起身,带着我的凳子,“咱俩换个位置。”
娄晨阳脚一蹬,便坐着有轱辘的靠背椅从我的右边滑到了我的左边。
我翻开生物书,准备抛开那些开场白,趁着他现在愿意好好坐着,能讲一点是一点。
我刚把书翻好,就听娄晨阳像聊家常一样,问起了我,“你今天打车来的?”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点点头,随即准备讲课,但娄晨阳却没给我机会开口,反而继续聊着,
“星朗哥一会来接你吗?”
“接。”我敷衍道。
“好了,来看这一块……”
“别着急姐姐,我现在情绪还不太稳定,我想稳一稳再上课,这样效果更好,你说呢?”
他说的对,既然他愿意好好上课,那么给他一点时间调整自己,似乎会比直接讲的效果更好。
于是我计算着时间,“给你五分钟调整,五分钟之后,我们上课。”
“好。”
我以为他会起来走一走,或者是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没想到他将头靠在靠背椅上,借着椅子下面的调节旋钮带动着椅背转来转去。
我默默地搬离了一些,以免他踩到我。
转了两圈后,他停下了,我急忙递上书,“休息好了我们就……”
“五分钟还没到呢。”
我:……
好,再等等就再等等,左右不过是再看他转两圈。
但他没转,反而直直地盯着我,看得我极度不适。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疑惑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娄晨阳摇摇头,
空气陷入了寂静,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尴尬。
就在我数着秒过这剩下的两分钟时,他又开始跟我聊家常,“姐,你会打篮球吗?”
我一愣,他乖乖叫姐的样子,还真像我表弟,听得我心里一软,连语气都温柔了几分,“不会。”
他继续道:“我打篮球打得可好了,从五岁就开始打,一直到现在,那时候我最期待的,就是我爸爸跟我妈妈一起去看我打比赛……”
说着说着,娄晨阳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表情有些惆怅。
“但是后来,我爸工作忙了起来,就再也没去看过我打篮球。”
看着他的表情,我不禁有些心疼,看来这也是个缺少父爱的孩子,跟我一样。
我忍不住宽慰他,“其实你可以跟你爸爸聊聊,让他抽些时间陪你。”
娄晨阳勾了勾嘴角,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连带着语气都有些嘲讽,“陪我?”
我点点头,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
娄晨阳又盯着我看了几秒,随即自嘲地笑了笑,“他忙着陪他的工作呢,哪有时间陪我。”
我下意识地便以为,他说的陪工作,就是陪客户,便开口道:“所以你们要沟通啊,工作是做不完的,你不能等他有时间才来陪你,你要向他表达出你想他,他肯定就会抽出时间回来陪你了。”
娄晨阳又盯着我看了几秒,似乎是在衡量我这话的真实性。
随后,他笑道:“姐,你说的对。”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脸颊两侧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跟他妈妈一模一样,完全没有之前的戾气,看上去就是一个活泼的初中小孩。
这是一个好兆头。
想到这,我的身体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眼看着五分钟就要到了,我开始准备上课,却听他弱弱地问道:“我最后再聊一句,行吗姐?”
这祈求的语气,我真的没法拒绝,便答应了他。
他抬起头,直视着我,“你平时跟娄仁义在一起,都做些什么啊?”
娄晨阳的声音有些轻,我没听清那三个字,但盲猜应该是个人名,便问着,“你说什么?”
“你不认识娄仁义?”
这回我确定了,这就是个人名。
我仔细又快速地在我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得出的答案就是,“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
我皱了皱眉,这人怎么回事,都说了不认识了。
但这个祖宗好不容易服了软,我不能这么轻易便毁掉,便压下那点火气,好脾气地回道:“不认识。”
娄晨阳又定定地盯了我一会。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不好意思地错开视线。
但是现在,我有了变化,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个像我弟那个兔崽子的小孩时,我莫名有了底气,便直直地盯了回去。
大概盯了半分钟,娄晨阳先破功了。
他轻咳了一声,“上课吧,姐。”
就等你这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