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是不能跺在炕头的，因为炕头离炕洞子近，烧炕时，这里最热，容易把被烙糊，严重会失火。

宝昌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狗皮帽子上全都是霜，站在地中间用手拍打着，然后挂在墙上，又把手闷子脱下来，平摊在炕头，那里热乎，估计是手闷子因为出汗已经潮了。又在火盆上烤了一会儿，然后说：“吃饭。”

玉君就把桌子放在炕上，从锅里把饭和菜端上来，一时间，屋里就飘满了香味儿，玉君感到了饿。

建国也从外面回家，站在屋地上使劲跺了几下脚，估计是蹲茅楼脚麻了。

老妹桂兰洗完了脸就直接上炕了。

一家人坐在一张四方的炕桌上，吃着建国、玉君结婚后的第一顿饭，依然没有交谈，一切都是那么肃静，只有夹菜、拨饭，嚼动的声音。

位置很有意思，小脚的娘坐在炕头，对面坐着大爷，挨着是建国坐在炕沿上，炕里挨窗的位置是老妹，玉君就只能坐在小脚的娘的旁边。而身后就是饭盆，面前是菜盆。

东北有个俗语说，睡觉不守门，吃饭不守盆。

睡觉不守门是因为门缝儿有贼风，会吹得脑袋疼，而且晚上有出来进去的人，可能关不严门，门边的人就只能自己起来关，是睡不好的。

吃饭不守盆是因为别的人都要让你给盛饭，你一碗，他一碗，整个吃饭过程里能吃到自己嘴里的时间就大大缩减。

等别人吃完饭了，就都看着你吃，很尴尬，不舒服，好像怎么样了似的。

玉君就被挤到了守着盆的位置，好像很自然是这样，也好像是阴谋。

一会儿老妹把碗伸了过来：“老嫂，给盛碗饭。”

一会儿大爷也把碗递给她。

小脚娘转下身就能盛，可是依然也把碗给她：“玉君啊，给娘盛饭。”

那种用得着你就对你施予的笑，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建国不用她，自己下地走了两三步就盛了饭，再吃。

建国先吃完的，就坐到北炕上去了。老妹吃完后往西墙上一靠。小脚的娘吃完把碗一撂，摸起扫炕笤帚掐了根细蔑儿抠着牙，又把笤帚扔给了宝昌老头，宝昌老头做着同样的动作。

玉君肯定是最后吃完的，也可能没有吃完，心里早就饱了。就下地收拾碗筷，建国也从北炕过来准备一起收拾。

小脚的娘使劲地咳了一声：“啊……哈……”

把建国和玉君都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娘的脸子又耷拉下来了。

“建国啊，让玉君收拾。”

“我们俩一起收拾得快。”

“让她自己收拾，老高家娶的是媳妇，不是娶的祖宗，儿媳妇多干，这是老高家的规矩。”

“这是啥规矩？我咋没听说，我大哥娶媳妇时，也没见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