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依旧不为所动。
向枫指着癫道人对戚继光道:“前辈,你身体如今状态令人堪忧。这位老道长颇懂医道,让他给你把个脉如何?”
“不用了!”戚继光摆了摆手,“老夫的身子骨,自个晓得,咳......能活多久算多久,听天由命而已......”
一旁的癫道人瓮声瓮气道:“用不着把脉,老道我一进门就看出来了——戚先生,恕老道直言,你大限将至,最多不超过三年。”
向枫是知晓的,其他人都听得一惊。
戚继光先是一怔,不过很快面色平静,随即呵呵一笑道:“还有三年?看来上天对老夫还不薄......你们都莫要再讲了,从哪来回哪去吧!”
看来是说不动眼前人了,向枫不禁有些气馁。
“前辈,你看这天都黑了,我等出门也没个地方住,可否在你老这里投宿一夜,明早再走?”
“你还不死心呀?!”
戚继光轻笑一声。
“也罢!尚有一间空屋,没床褥,你们愿意就请自便......咳!不过这吃的,可真不够......”
向枫连忙拱手道:“多谢前辈留宿!我们自带了干粮,不碍事的。”
戚继光随即吩咐杨古去安排,他感觉有些累,也不再和向枫他们说话,晚饭后就早早睡了,向枫想陪他说一下话也没有机会。
杨古倒也热情,向枫让他过来一起吃干粮就稀粥,他也没拒绝,还跟向枫聊了许多戚继光的往事。
村民晓得有外人过来找戚继光了,私下纷纷打听起来,不过他们也不奇怪,毕竟戚继光的名气大,今虽落魄,偶尔倒有人过来看望。
第二天早上,向枫等人起来后,准备当面跟戚继光告辞,却见他的房门是紧闭着的。
杨古过来说,戚先生先前交待过了,让客人自行离开不必多礼。
向枫只得和杨古辞别,三人牵马出了门。
三人刚到村口,见有一人从前面急匆匆地走来。一看,原来是憨山大师到了。
向枫心里一喜,连忙迎上前去。
憨山一如前番见面时的行头,见到向枫后便问道:“见着他了?”
向枫点了点头。
“他不肯跟你们走?”
“嗯!”向枫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劝都不行。”
“一个心如死灰之人,想请他出山,哪那般容易?!”
憨山大师念了句佛号,随即又道:“贫僧这几日昼夜赶路,所幸是赶上了——待贫僧去帮你们做番说客,若还是不成,那你们就返回湖广去吧!”
向枫大喜,连忙掉转马头跟着憨山大师返回戚继光的住所。
到了门口,憨山让向枫等人在外面等候,他独自进去会面。
杨古好像对憨山很熟悉,开门见是他后就直接让他进去了。
向枫等人安心在外等候。
屋里一直都显得很安静,并没有明显的声音传出,期间,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
约莫半个时辰后,杨古又开门出来了,说让向枫一人进去。
向枫快步进了屋里,见戚继光和憨山大师两人正端坐在房里,地上有一个摔碎了的葫芦。葫芦籽撒落在四处,那一粒粒米黄色的葫芦籽新嫩饱满,只要有土壤种下,定可结出硕大的葫芦来。
见到向枫进来,憨山微微一笑道:“不枉贫僧此行!他答应了,且随你过去......”
向枫顿时大喜,正要说话时,戚继光先言道:“方才,憨山师傅一番话,让戚某有所顿悟......咳!不过向先生,老夫有个条件,你答应了便随你去,若不然,老夫依旧不会离开。”
“戚老请讲!”
“嗯……就一条:即不管日后如何,你们隐龙谷,绝不能反朝廷反大明……咳!这是底线,老夫如今虽为庶民,但断不会与乱臣贼子为伍!”
向枫正色道:“请戚老放心,向枫及隐龙谷帮众一定谨记你老和憨山大师的教诲,驱虏护明是我们本宗,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的!”
憨山道:“向施主乃守信之人,和尚我不会看错,戚老施主亦应放心!”
“好!‘荆棘林中下足易,月明帘下转身难’,此乃憨山师傅所言……不过,老夫今虽处荆棘之境,然转身亦易——且随你去罢,在哪都是安身!咳!”
戚继光这才完全下定了决心。
“你们稍等片刻——阿古,赶快收拾一下,我们这就离开!”
杨古答应一声就忙着收拾去了。
憨山道:“此地名为‘困山’,戚老施主这一走,便是脱困了!”
向枫不晓得憨山跟戚继光到底说了些什么,见戚继光已答应跟随过去,不禁激动不已,连忙出来让舒诚过来帮忙。
其实也没过多东西可收拾的,除了一些行李物件便是几箱书籍。戚继光对那些书籍很上心,亲自去查看还反复叮嘱不要丢失。
向枫一起帮着收拾,这会说道:“戚老,你那两部军事大作——《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可别忘记带过去啊!”
正在弯身查看的戚继光听得一愣,扭头问向枫道:“那两部书,还是前两年,老夫在广东任职时整理出来的,尚未刊印成本,你如何知晓?是憨山师傅告诉你的吧?”
憨山一笑道:“和尚我只晓得你写有兵书,却也不晓得书名,更没有告诉过向施主——这向施主不是凡品,贫僧没说错吧?!”
向枫知道自己又嘴快了,只得说道:“戚老带兵打仗多年,又精通文理,自然会著书立说以传后世。至于那书名,是晚辈一时猜忖的,还望戚老莫要责怪!”
戚继光颇有狐疑地看了向枫一眼,不过也没再追问下去。
东西收拾好了后,将行李和书籍都驼在马上。
戚继光怕有人监视,让向枫和憨山他们带着行李先走,他随后在杨古的搀扶下也拄着拐杖出门了,像往日出门散步般离开了困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