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我只有四岁,家里穷,可是我不愿意离开自己的爸爸、妈妈呀!
我爸妈也流泪,说是跟了三嬢嬢走,天天有肉嘎嘎吃!
我哭着说,我不吃肉嘎嘎,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哭得嗓子都哑了!
可是,我爸妈还是狠心让三嬢抱走了我!我四岁离开了自己西充乡下的家,跟着三嬢来到了南充乡下的一座周家大院子里,三嬢是这户人家的偏房,自己没娃娃,大房有四个娃娃,可是,都是妹崽。本来,大房是不愿意我三嬢抱养我的,可是,如果,不让抱养我,周家就要娶三房了!没办法,我不得不跟了这个地主的周姓——”
“哈哈,这么说,你是地主的儿子啰!”老病号大笑,“而且还是和半夜鸡叫那个地主周扒皮一样的姓!”
“地主的儿子咋啦?!何况我又不是地主的亲生儿子,是爹妈没办法,为了活命,把我过继给地主的!我又没有剥削压迫的罪恶!而且,我在周家也受够了欺凌!”周薄毅神情悲愤,“大妈不待见我,从来对我没点好脸色,几个姐姐也经常欺负我,别人看不见时,在我身上狠掐一把,踢我一脚是家常便饭!周地主对我也不亲,不让我吃闲饭,六岁就要背着比我小两岁的妹妹,要哄她玩,也不让我念书。
而且,我还要抽空剁猪草、打猪草,我和那些长工的孩子们一样,啥子苦活累活都要干。我七岁那年,南充解放了,周家的一百五十三亩土地,除了给周家留下了三亩,其他都分给了贫雇农。大妈把三嬢的包袱扔出大门,让她滚出去。周地主则一脚把我踢出了门,说我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三嬢带着我,回到了西充老家。那时,我家里也分到了我们村刘地主家的一亩六分地。我妈看着黄皮寡瘦,脸上、身上、背上、腿上到处是青紫伤痕的我,眼泪流得哗哗的!说,早晓得你吃这么大的苦,早晓得共产党能给我们分土地,说啥也会不把你送给人家呀!家里的其他娃娃姓薄,可我还姓周,村里的孩子们常追在我屁股后面嘲笑我,我吵着要改回自家姓!可爸妈说,三嬢不同意,说送过我家一头猪、三身比两头肥猪还金贵的衣料,人不能没良心不讲信用!
唉,这就是我给地主当儿子的悲惨经历!我两个姓的——悲惨遭遇!这天底下,没有比我更悲惨的了!小小的我就背井离乡,见不到自己的亲爹娘,唉——!”他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
台下议论纷纷:“惨,是惨啊!”
“旧社会,穷人真是没活路啊!”
“唉,我这辈子就两个姓了!但是,我的娃娃,不管是娃儿还是妹崽,我下定决心,哈马斯让他们只有一个姓——我本家的薄!感谢共产党毛主席,我的娃娃能姓自家的姓!”他低头,用手掌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台下的叽嘎,也停了手里钩花边的钩针,用手背抹眼睛。
“周薄毅,你的两个姓是蛮悲惨!不过,——”叽嘎身后不远处女同志队里的八个馍馍站起来,正色道,“这天底下比你苦比你惨的,多的是!幸亏毛主席共产党解放了我们!我家在旧社会也惨着呢,俺娘生了七个娃,就活下来四个!不过,俺相信,就是咱们连队来说,也不可能是你最惨,最惨的嘛——”
“还有比我惨的吗?”周薄毅露出怀疑的神色,“哪个?哪个比我还惨?!”
人群里一听还有更悲惨的,都来了精神,盯着八个馍馍的嘴,叽叽喳喳:
“更悲惨额?在哪里?”
“比两个姓还惨?只能比两姓还多,那得几个姓?”
“难不成还有三个姓、四个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