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举。”谷听潮忽然起身,环视众人,“掌门传位,原当召集堂主讨论,然后在阖派帮众面前公示。但眼下情形特殊,老朽先拟定人选,再请几位堂主发表高见。”
他看向宓延钊:“宓师弟,我素知你淡泊名利,当年涂师兄临终传位,曾征询过你的意见,你一力推举师兄,我是知道的。如今你年纪也已不小,我传位给你易师侄,想请你辅佐于他,不知你意下如何?”
宓延钊拜道:“师兄才干威望,谁不钦服?掌门但有所命,延钊自当遵从。易师侄文武全才,德配其位。”
谷听潮转而看向孟惊涛:“惊涛从天机堂升入云峰阁还不满一年,眼下默笑出使镇南苏家,由你来代表天机堂,如何?”
孟惊涛也拜道:“天机堂谨遵掌门之命。”
谷听潮继而道:“长空有要务在身,不便前来,玄元堂这里暂且空缺,不过长空品性坚刚端正,他日传知,也与今日无异。”
众人默然,皆在心中暗想:不知翔凤堂这空缺又是怎么回事?
不料谷听潮直接跳过翔凤堂,对严平生道:“平生,你为剑派执法长老,处事公正严明,连老朽也是佩服得紧。诸堂主既无异议,我这便钤上掌门印信,此后这掌门遗命便交你保管,待老朽身后,由你主持,示之众人。”
严平生神态严肃,恭恭敬敬地叉手拜道:“平生必不辱使命!”上前接过绢帛,将印信油泥轻轻吹干,这才轻轻折起,贴身放好。
谷听潮见状,神态稍为松弛,示意众人也坐回座上:“这是今天的第一件事。还有一件事,飞廉,穆清,你们要听仔细了。”
众人没想到这桩大事之后,紧跟着还有一事,都不敢出声。只听谷听潮续道:“按祖师爷定下来的规矩,接任掌门者,便要开始习练百川神功。然而练这百川神功却有一个弊端,老朽身上那纠缠已久的怪病,便是拜它所赐。”
众人闻言,皆轻轻地“喔”了一声。其实剑派内对于谷听潮的怪病,私下也有诸多议论,确有那么一种说法,认为是与百川神功有关。但直至今日,才由掌门亲口承认。
“百川之弊,历代掌门都无法可解。到了老朽这一辈,也许是上天垂怜,赐我一个岳穆清,才算有了些许进展。”
众人都惊讶地望向岳穆清,岳穆清羞赧摆手,示意不敢居功。
“进展有则有矣,却远未功成,而且,老朽的时间,也许也不够了。”
这次轮到岳穆清震惊了:“掌门师公,你为什么这么说?你遇到了什么难题,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谷听潮轻轻一叹,但神情淡淡的,似乎并不怎么哀伤:“你那十一招残招的心法,都是对的,只是中间隔了几招,有所跳跃而已。我凭着对那十一招的理解,不但排出了前十六式的顺序,甚至连其心法也猜测得八九不离十。这几个月来,我一遇病发,便一一试演之,果然这十六式都可使动,并且确有舒缓经脉之效。只是,第十六式一旦演完,这受控的内息便立时消散,病发仍是不可阻挡。”
“咱们总共看出二十三招,掌门师公已经研究透了十六招,这剩下的不过三成之数,按理应该大有希望才对!”
谷听潮摇头道:“越到后来的招式,这心法的构建便越难,而且十一残招皆在前十六招之内,此后已经无可依凭。那十六招,我在三个月前便已了然,但这三个月来,寸功未建。”
岳穆清心急如焚,几乎要哭出来:“那,那怎么办?掌门师公,你不能就这么放弃呀!”
“岳穆清,我并未放弃。但是,功成不必在我。”
这次,他不等岳穆清答话,便肃然道:“岳穆清,你记好了。前五招,顺序未错,心法未错;第六招,是那招先退步后劈敌面的剑招,我暂且命名为‘劈面剑’,心法次序为,起于地机穴,经阴陵泉、血海……”
他对这些心法早已烂熟于心,当下闭着眼睛一一说出,毫无滞涩。岳穆清隐隐明白这老者是要尽授十六招归云心法,好让后来者能在此基础上,继续破解难题。他虽心中难受,但更怕谷听潮心血落空,因而赶紧收摄心神,将那内息运行之法一一强记脑中。
其余在场之人大概都能猜到,岳穆清不知为何学到了一门厉害心法的残招,可以部分克制百川神功之弊。但谷听潮并不详述细节,除岳穆清外,无人知道其中来龙去脉,更不可能在仓促之间背诵下来。
片刻之间,谷听潮已将前十六招心法说完,问道:“岳穆清,你记下了没有?”
岳穆清连连点头。
谷听潮吁了口气,又道:“这第十七招,我有一些猜想,或许是……”
说到此处,他的眼睛忽然张大,全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只是痛苦地从牙关中挤出几个字:“扶、扶我、上去……”
众人见状,都知是那恶疾又发了,慌得一拥而上,扶胳膊的扶胳膊,抬腿的抬腿,一起将他抬出密室,送进掌门卧房。宁安宁乐服侍他先行躺下,宁乐反身对余人道:“掌门此病,便是大夫来了也是无用,只能待他自行痊可,大家若围在这里,反而不利于掌门恢复。”
众人都知他所说有理,于是一一退出卧房,身后又传来宁安冷静的声音:“诸位,今日之事,要日后才能公布,在此之前,务请各位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