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黄耀师闻陆川之辞,愕然片刻,旋而侧目于诸葛武玄,后者略作沉吟,颔首应允。
论及人选,诸葛琼琳实为最佳。
陆川虽谨慎,然性情中自有其不可触之底线。
宗门菁英战上,变数丛生,陆川恐难以驾驭全局。
“既汝主动谦辞,便顺汝意,指挥权复归琼琳。”
“且依规,殿试魁首当有奖赏,汝且休整数日,待恢复,再往门主处领赏。”
黄耀师语毕,转视陆川,笑中满含嘉许。
陆川不居功,反让重权,此举令素来淡漠之诸葛武玄亦刮目相看。
“尚有奖赏乎?”
陆川眉宇轻扬,颇感兴趣,料想以诸葛武玄之尊,所赐必非凡品。
场中,欧阳疯面若寒霜,缓缓起身,不言一语,拾起重剑,转身踽踽而去,背影孤寂,引人唏嘘。
诸葛琼琳、诸葛青青二女望其背影,笑颜渐敛,毕竟昔日情深,难以割舍。
“欧阳疯师兄。”
全场目光随欧阳疯而动,陆川忽发一语。
“胜负已分,尚有何事?”
欧阳疯脚步微滞,未回首,语气清冷。
“吾视玄教之人亦颇为可憎,若宗门菁英战有机,或可携手共抗,欧阳疯师兄意下如何?”
陆川笑言。
陆川心知宗门菁英战艰险,精武门、玄教必有一战,欧阳疯之力,实为一莫大助力,且精武门亦需此等英才。
欧阳疯闻言一怔,缓缓侧目,良久,彼素来冷峻之容似欲展颜,然终未露笑,仅微微颔首。
“届时,汝令所向,吾剑所至。”
“另琼琳之选,确为明智,汝诚为豁达之人,吾犹不及也。”
言罢,欧阳疯径自离去。
陆川望其背影,亦不禁莞尔,欧阳疯虽孤僻偏执,却亦非全然不近人情。
目送欧阳疯远去,陆川舒展筋骨,适才强压之疲惫如潮水涌来,四肢乏力,抬臂维艰。
感体内虚脱,陆川苦笑,此战之烈,或更甚于昔日与中居九之战,幸得实力精进,未至重伤昏迷之境。
“终归尘埃落定矣。”
虽体倦神疲,陆川面上却露释然之色,心中重担卸下,昂首望向天边,似有乌云渐聚,缓缓压境。
“玄教,吾且观尔等之霸道!”
陆川嘴角,蓦然勾起一抹冷冽笑意。
精武门殿试之盛况,终随夕阳沉沦而渐息,弟子众皆携残存之撼与未尽之意纷纷散去。
此番试炼,波折迭起,诸葛琼琳意外折戟于欧阳疯之手,众人皆以为欧阳疯将独占鳌头,孰料陆川横空出世,以雷霆万钧之势,于众人惊愕之中挫败欧阳疯,一跃成为此届殿试之魁首。
战况瞬息万变,令人目不暇接,心潮澎湃。
陆川与欧阳疯之战,惨烈异常,令人惊心动魄之余,亦热血沸腾。
此战必将成为精武门殿试史上之经典,永载精武门史册。
然陆川虽胜,却谦逊异常,主动将宗门菁英战执帅之权归于诸葛琼琳,此举令众弟子讶异之余,更添几分敬意。
非大智大勇者,不能轻为也。
此举亦使陆川之声名更盛,几欲凌驾于诸葛琼琳、欧阳疯等资深弟子之上。
转瞬三日已过,精武门内仍热议纷纷,热情未减分毫。
陆川之伤,得强悍体魄之助,三日之内已大致痊愈,无碍其修行。
九幽殿则因得此殊荣而沸腾不已,众弟子行止间皆自豪昂扬。
历百载终问鼎殿试之首,彼等得意之情,自不待言。
于九幽殿一幽静峰巅,陆川静坐青石之上,闭目凝神,周身玄力微动,丝丝缕缕入体。
修炼约莫一时辰后,微风拂面,陆川睁眼,望向远方。
忽闻细微破风声,周博通身影飘然而至,笑询其伤势。
“伤已无碍。”
陆川笑答。
“汝此番表现,实乃九幽殿之光。”
“众弟子皆以汝为傲矣。”
周博通笑言,目露欣慰之色。
陆川入精武门一载有余,由新入门弟子而至翘楚,皆于其见证之下。
陆川苦笑,九幽殿多年受抑,此番终得扬眉吐气,自是难免得意。
“近日九幽殿门庭若市,他殿弟子频访,皆欲一睹汝风采。”
“青青亦多次来访,惜汝闭关未得见,彼女颇显不悦。”
周博通笑言。
陆川闻言,心中暗笑,或又闻其调侃之语。
“既已伤愈,即随吾往见门主。”
“汝为魁首,必有厚赏。”
周博通道。
陆川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周博通笑骂一声,转身掠去,陆川紧随其后。
至精武门幽静深处,但见竹屋一间,清幽雅致。
周博通指屋而言:
“门主于内候汝久矣,速入罢。”
陆川点头,推门而入。
屋内光线柔和,诸葛武玄一身白袍,静坐竹桌之前,面容温润如玉,气息深沉如海。
“弟子陆川,拜见门主。”
陆川抱拳行礼,敬意盈怀。
“坐罢。”
诸葛武玄抬头,温言相邀。
陆川依言而坐,身姿挺拔。
“此番殿试,当谢汝矣。”
诸葛武玄目光含笑。
“此乃弟子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陆川摆手笑言。
“欧阳疯之事,精武门确有愧于彼,故难以插手。”
“然吾所谢者,非汝阻其路也,乃汝将执帅之权交还琼琳之举。”
“宗门菁英战,需顾虑之处重重,琼琳处理或更为妥帖。”
诸葛武玄莞尔言曰。
陆川点头称是,深以为然。
诸葛武玄睨陆川,唇边噙笑,温语曰:
“尔往昔所历,吾固已洞悉,至若汝之隐秘,或有吾未知者,然吾心无芥蒂。”
“吾尝言,无论何如,今汝既为精武门徒,非有叛门之行,精武门必为汝之坚盾。”
陆川闻之,微愕之余,心田涌暖,遂颔首低应:
“弟子领命。”
“善也,今先予汝此次之奖赏。”
诸葛武玄笑而点头,广袖轻扬,霎时三道毫光闪耀于空。
“此三者,皆非凡尘之物,可任择其一。”
陆川闻言,昂首视之,见三光团悬于天际,其一若赤刃,焰纹密布,炽热狂暴之气四溢,显为灵器之属,胜其所持双龙魔影玉远矣。
复有一物,乃幽暗之胄,形若人首,黑气萦绕,乃防御之奇珍灵器。
二者皆非凡品,其波动已臻上乘天品灵器,若现于世,必引纷争不断。
陆川虽心向往之,然未决,复观最后一物。
最后一光团内,藏黑色玉牌一枚,大小恰如掌中物,其上符箓模糊,看似平淡无奇,然以其魂力之敏锐,感知玉牌内藏奇异波动,令人心悸不已。
“已决乎?”
诸葛武玄见陆川蹙眉凝思,含笑问之。
陆川目光游移,赤刃与暗胄皆实用非凡,威能赫赫,胜双龙魔影玉多矣,得之必能大增战力。
然黑玉牌却深植彼心,屡引其目。
陆川沉吟良久,终长叹一声,手指光芒环绕之玉牌。
见之,诸葛武玄目中似有异色一闪而过。
“果决取此乎?”
诸葛武玄微笑而询。
陆川颔首应之,既已决意,无所踟蹰。
上乘天品灵器虽世所罕见,然亦非不可舍之物。
见陆川意定,诸葛武玄淡然一笑,袖袍轻挥,余二光团隐没于袖间,随后伸掌,黑色玉牌悠然落其掌心。
光芒敛去,陆川始睹玉牌真容,其上符箓晦涩难解,且流转不息,似有灵性。
“门主师尊,此乃何物?有何玄妙?”
陆川谨问。
“此名无相玉牌。”
诸葛武玄淡然答之。
“无相玉牌?”
陆川闻之,一脸茫然。
“昔太古时代有一神物,名曰无相神玉,一旦催施,时光空间皆凝,被困者惟束手待毙。”
言及无相神玉,诸葛武玄目中亦现赞叹之色。
陆川动容,未料无相神玉竟有如此神通,竟能静止时空!
“此玉牌乃仿无相神玉所制,莫非尔以为精武门藏有此等神物乎?”
诸葛武玄笑而释疑。
“仅一仿品...”
陆川摸鼻自嘲,未有丝毫失望,盖知神物难求。
“虽乃仿品,然此无相玉牌亦非凡品,实超越诸多天品灵器,然未至圣玄灵器之境,仅介其间。”
诸葛武玄续道。
陆川点头,圣玄灵器乃宗门至宝,此玉牌虽强,然难及圣玄灵器。
“再者,此玉牌虽无本尊之威能,然发动之时,亦能令敌瞬息静止。”
“强者交锋,此瞬息足以定胜负。”
诸葛武玄笑言其妙。
陆川目光炽热,颔首不已,强者对决,瞬息即生死,若能使敌静止,必占先机。
“汝眼光独到,此宝赠汝,催施需魂力,汝于此道颇有修为,应能驾驭。”
诸葛武玄笑掷玉牌予陆川。
“此物既无主,炼化无碍,再以血炼,即可如臂使指。”
陆川急接,黑色玉牌入手,温凉异常,材质奇异,非木非金。
得宝在手,陆川不暇他顾,指尖轻点,一滴鲜血滴落其上。
淡光微散,心间似有联系生成。
无相玉牌光华大盛,旋即化为毫光,自陆川额间没入,隐而不现。
玉牌入体,陆川闭目凝神,心神沉入泥丸宫。
魂力激荡之处,见黑色玉牌静悬,周遭魂力如波流转,丝丝注入其中。
陆川渐感与玉牌玄妙相通。
时光荏苒,诸葛武玄静坐未动,直至窗外暮色四合。
陆川双目骤启,目中异芒闪烁,伸手结一奇异印诀。
“时空封禁!”
陆川望向窗外一雀,印诀一指,轻声喝曰。
言出法随,一道无形波动自其眉心涌出,瞬间席卷四周。
只见飞舞之雀羽翼顿凝,宛如镶嵌于时空之间,景象诡异。
然此景转瞬即逝,雀振翅惊飞,一切复归常态。
“奇哉!此无相玉牌,诚妙不可言!”
陆川眸光炽烈,舔唇含笑,赞叹不已。
此玉牌虽无惊世骇俗之杀伐,然其封禁时空之能,却诡异难测,令陆川亦心悸三分。
试想敌手若持此技,生死之际,必陷狼狈。
“惜哉!魂力耗损甚巨也。”
陆川微露憾色,言及方才封禁时空之术,仅施片刻,魂力已耗之惊人。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诸葛武玄笑而慰之。
陆川苦笑点头,自知贪念过甚,此等神技,岂能轻易驾驭。
“汝既爱此宝,须知非寻常之物。”
“即便殿试之魁,亦难获此无相玉牌。”
诸葛武玄语带深意。
“感激门主恩赐。”
陆川心领神会,深知此玉牌得之不易,若非此番有功,岂能轻易入手。
诸葛武玄含笑,继而曰:
“宗门菁英战,尚余半载,尔等须勤加修炼。”
言罢,诸葛武玄面色微沉,似有忧色。
“敢问门主,玄教弟子,实力若何?”
陆川眉头微蹙,询及此事。
“玄教之内,顶尖弟子有十一人。”
诸葛武玄缓缓道来。
“其中三人,由玄教三位掌教亲自栽培,天赋卓绝,于东玄域年轻一代中,声名显赫。”
诸葛武玄稍作停顿,续道。
陆川闻言,瞳孔微缩。
“宗门菁英战时,若遇此等人物,务必小心谨慎。”
诸葛武玄叮嘱道,旋又一笑:
“然亦不必过于惶恐,昔年萧岩,于宗门菁英战中,与友并肩,斩一,重创一,迫退一,其英勇之绩至今仍传为佳话。”
陆川闻之愕然,对萧岩前辈之威名更加敬仰。
“弟子铭记于心。”
陆川郑重应诺,深知宗门菁英战之重要。
“近日,汝当潜心修炼,无需强求显赫,但求护持同门,共克时艰。”
诸葛武玄挥手示意。
“弟子遵命。”
陆川拱手行礼,随即转身离去,背影坚定。
诸葛武玄目送其行,轻抚桌案,似于陆川身上,瞥见昔日萧岩之风采。
二者皆非凡才俊,此番宗门菁英战,或将因陆川之参与,而别开生面,未可知也。
夜幕低垂,广被苍穹,清冷月华自九霄倾洒,穿云裂雾,遥映精武门诸峰,如薄纱轻覆,幽静而深邃。
幽室静谧,一陆川端坐其间,双手翻飞,结成奇异印诀,随其指间流转,隐有玄奥波动悄然逸散,弥漫室中。
陆川仅施术三次,便已揉额小憩,无相玉牌之静止神能,耗损甚巨,以其四纹天灵师之修为,三催之下,已感力有不逮。
心念及此,不禁遐想,若传说中无相神玉现世,其催动之耗,又将何其骇人听闻?
此等至宝,非寻常强者所能驾驭,一触之下,恐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魂力修为,亟待精进。”
陆川沉吟,现其玄力已臻六转祭灵境,而魂力犹滞四纹天灵师之阶,二者悬殊,日后修炼,当以魂力为重。
念转之间,正欲敛神入定,忽觉体内微澜涌动,金光一闪,自其躯壳而出,化作一道金色虚影,悬浮于前。
“小鹫耶!?”
陆川定睛观之,瞬即认出此乃小鹫之幻化,金光乃昔日离别之际,所留妖灵烙印,久未显现,几忘其存。
“精武门中,可有宵小敢欺汝?”
小鹫身影朦胧,俊颜含笑,戏谑之音,传入耳际。
“终忆及吾矣。”
陆川佯怒,自阳儿随小鹫离去,音讯全无,至今方闻其声。
“此行专为阳儿求进,亦闻君之风采,精武门内,似颇为得意。”
小鹫笑声朗朗。
“尚可也。”
陆川微笑以对,复观虚影:
“妖灵烙印既动,莫非仅为叙旧?”
小鹫莞尔,旋而神色转肃:
“阳儿遇险,身受重伤。”
陆川笑容顿敛,眸中阴云密布:
“何故至此!?”
“数日前,阳儿偶得一宝,却遭强者伏击,幸其体质非凡,伤势已渐复。”
小鹫双目含怒,寒光闪烁。
“汝有何计?”
陆川双眸微眯,淡声询问。
“阳儿之辱,岂能坐视。”
小鹫怪笑,语中却含无奈。
“以汝之力,尚不能解?”
陆川轻声问之,若易解,小鹫恐早已出手。
“吾之力仍未至巅峰,且敌手难缠,地利人和皆备,更有奇术,吾试之未果。”
小鹫沉吟。
“需吾前往助汝否?”
陆川问曰,如今彼之实力,已可比肩九转祭灵境,东玄域内,亦可一闯。
小鹫颔首:
“阳儿所得,于汝亦大有裨益,岂能让与他人。”
言毕,复笑:
“汝此行,可携一物,此物能破敌之奇术。”
“何物耶?”
陆川惊疑。
“精武门凌殿中,藏有一圣玄灵器,名曰伏羲琴,若得此琴,敌术可破。”
小鹫告之。
陆川闻之苦笑:
“圣玄灵器乃宗门至宝,岂能轻授弟子?”
“尽力可也,不成再议,若得伏羲琴,汝速至千妖山脉,妖灵烙印,可指引方向。”
小鹫无奈言毕。
陆川点头,眉头紧锁,金光虚影波动数息,终归于虚无。
瞻金光消逝之所,陆川不禁以手按额,眉宇间愁云密布。
圣玄灵器,非同儿戏,当向谁陈情以求之?
凌殿之主白伏明乎?
恐其挥手之间,便将陆川拒之门外,若伏羲琴有失,凌殿之损,岂可估量?
“唯青青或可助吾矣...”
思前想后,陆川但觉可求之人,唯诸葛青青一人耳。
惜乎彼女因九幽殿未遇之事,一时性起,已多日未露面。
料其犹于气中,未知此番相求,是否将遭冷遇?
然小鹫言辞恳切,对手定非易于之辈,纵使面诸葛青青之冷眼,亦须勉力一试。
次日,陆川现于诸葛青青前,神色颇为尴尬。
诸葛青青见状,面无表情,凌殿弟子往来,目含戏谑,皆视此精武门中声名显赫之二人为奇景。
“何事?大忙人终得闲暇乎!?”
诸葛青青斜睨陆川,语带轻嘲。
陆川干咳一声,心中暗忖此女何以怒气冲冲?
然念及有求于彼,只得强笑言曰:
“前日养伤,汝知吾被欧阳疯师兄所伤,今伤初愈,故特来寻汝。”
言毕,陆川自觉面色发青,此乃生平首次对女子如此虚伪言辞。
然念及小鹫所托,唯有忍辱负重。
诸葛青青闻言,脸颊微红,旋即以白眼相报:
“日后与女子言谈,能否勿将勉强之意溢于言表!?”
“欲求见吾者,车载斗量,非独君一人。”
闻此讥讽,陆川纵然脸皮厚实,亦不禁面红耳赤。
未料竟被一女子当众如此奚落...
“言归正传,君寻吾所为何事?”
诸葛青青见陆川神色变幻,眼中闪过狡黠之色,知陆川之自尊已近崩溃边缘,遂正色问道。
陆川无奈叹息,显见诸葛青青已洞悉其来意,先前之态,实为试探。
环顾四周,陆川上前一步,近诸葛青青身侧,微嗅其身上幽香。
“今番乃有一事相求,未知可否借凌殿一物数日?”
“何物耶?”
诸葛青青闻言,秀眉微蹙,面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