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火当了那么多年的鬼,第一次被甩这种莫名其妙的锅。
汤杏道:“君昱你在这边等着我,我先去收割了他!他该滚去黄泉了!”
说罢,不待谷梁君昱回应,汤杏依然纵身一跃,巨镰朝着不知火的脑袋劈下。
不知火反应极为迅速,不躲不闪,幻出自己的专属配剑,刀未出鞘,刀鞘接招。
汤杏见此刀,微微一愣,收招后跳:“竟是唐刀,看来还是个在人间飘荡了不少年岁的鬼呢!”
汤杏作为一个作者,为了写文的便利,时而会看很多科普书籍图册,早已阅览众多刀剑冷刃画册的她,自然一眼就能认出辨识度极高的唐刀了。
不仅如此,这唐刀绝非一般唐刀,实乃唐朝军刀,横刀。刀柄火红如阳,其上刻绣着金色莲花纹,刻功精湛,同样火红的剑鞘上的单刻一个高字。
想来还是个家传宝刀。
这妖怪身前身份究竟多尊贵,可想而知。
衣着华丽但颇带有异国少数名族风,眉眼更是如此。
高字。
或许是他身前的姓。
莲花的刻刀纹,异国少数民族,唐。她能想到的便是高句丽。
姓高的
高仙芝。
……
汤杏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汤杏警惕地望着他:“你曾是高句丽人?”
不知火微微睁大双眼,一时无言。
无言胜有言,汤杏已经得到了结论。
汤杏又忽然想起前几日那个被谷梁君昱叫做高叔叔的鬼魅,他的阴邪之气也是如此凶恶旺盛,也是墨青色衣服,虽然气息不同,音容不同,但那日高叔叔带着牛鬼面具遮着脸,她并未见过真容。
虽然二者穿那么多不同,可衣服她能分辨确实都似唐代风情。
可她现在总不至于已经弱到,无法识别伪装……吧?
此时,李簌、山薏以及南月回又是与巨龙掀起的风波切磋了一番,虽然都能接下,但这般拖下去,委实对他们人类太过于不利。
且,李簌察觉到一件令人不太愿意接受的事实。
李簌神色变得尤为凝重。
而察觉到这个事实的人,也不止他一个,南月回也渐渐有所察觉。
南月回挥动着问情剑,划出道道交错的灵气剑刃,剑芒如雨,又是打消了大片的海流。
“李簌,你感觉到了吧?”
李簌一点头,斩开一片巨浪,保下了一艘舰船:“看来不是我的错觉。”
山薏疑惑道:“朝夕君,月神琴仙,你们在指什么?”
李簌道:“山姑娘可曾记得,贵师前去救助后方支援前,同你说过什么?”
薏儿,若要召唤双神,凭依开明兽与烛阴龙的神魂降临,则需尽快,不然便来不及了。
虚妄真人是这么说的。
山薏点点头:“记得。”
她还记得,师傅也说,他并非不想帮忙,只是他无能为力。且山薏知道,师傅一直那么着急想要传位给她,一来他确实在位多年,入世多年,对于这人间的种种,看得早已没那么重要。
且他护了一辈子的苍生大地,如今精力和灵力早已走向枯竭。
也正是力不从心,让他更着急于放手将一切给山薏执掌。
师傅不是不愿携手一起斩杀这突如其来的灾兽,而是无能为力了。
李簌道:“方才我并未明白为何虚妄真人这般言辞,先下已经显而易见了。”
南月回道:“这条深海恶龙,并未苏醒。”
南月回冷冰冰地道出一件残酷的现实。
山薏难以置信地微张嘴,道:“什、什么?”
李簌道:“这条海龙,虽出了海,不断掀起厄难,可你听到过它除了发出沉闷的低嚎,还发出过其他的声响?”
山薏:“这……”
南月回接道:“挥动的龙尾与其他的巨浪,就像是还在沉睡的巨龙,对自己的周身产生的一种自我保护防御,也就是它张开的灵阵结界。”
山薏吃惊得已是说不出话来。
李簌依旧冷静道:“我们与之搏斗至今的,根本不是恶龙本身,只是他张开的防御结界罢了。”
“怎、怎么会这样!?所以,师傅刚刚的意思这个?!”山薏惊讶地声音都大了许多,这还是她第一次用那么大的声音说话。
这样的事实,别说山薏不愿接受,饶是李簌,也难以接受。
李簌一直以来,仙途坦荡顺畅,并非他见识少,而是过于强大。
可再如何强大,他终究一届人类,且生处魑魅魍魉衰败的时代,少有此等高阶的灾兽现世。
他曾在书卷中见过千百年前,有一条上古灾兽被封印在海底,但封印稳固,十分周全,不然也不会这封印那么久以来从未被破。
如今突然被破,实属蹊跷,可他们更是没时间去思索破了这封印之人是谁,所想为何。
他只知道,往往不选择消灭,也是封印的。
只因
无法歼灭。
在魑魅魍魉最为霍乱的年代,各家道门的势力与实力也是昔非今比。衰败消亡是相辅相成,魑魅魍魉的日渐衰败,也就意味着人类的修道仙缘也日渐萧条。
当年都歼灭不了的灾兽,放到如今……
李簌愁眉不展,南月回也再也不是那副世事无畏的惺忪姿态。
谷梁君昱将他们三人的话全然听了去,虽然大家都没有再进行交流,但都已经十分默契地再心中得到一个残酷的答案。
若海龙苏醒,便是灭亡之时。
谷梁君昱看向汤杏,此时汤杏还在与不知火僵持着。
不知火完全不出手,甚至剑都不愿出鞘,全程用剑鞘一一挡下汤杏的进攻。
汤杏见他这不出手甚至不出剑鞘的姿态,着实气得不轻。她一直清楚自己的实力到底多差,但从未想过会是这等被碾压。
即便元气大伤,可汤杏到底自认还是神仙之躯,怎会如此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汤杏试探道:“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普通的鬼怪吧?你什么级别?”
谷梁君昱这时加入了战局,“杏儿,莫要着急,你的灵气现在很乱,这样下去你”
汤杏怒道:“你闭嘴!退下!不准插手!”
谷梁君昱语塞,被她吼得握剑的手一怔。紧接着,被汤杏一手推开,赶到了身后。
谷梁君昱还是第一次见汤杏那么暴跳如雷……
汤杏咬了咬下唇,憋屈又着急。
她时间不多了……
不赶快为他们多做一点,不再拖延点时间,她就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不知火道:“鬼差大人是真不记得我了?”
汤杏道:“废话,我怎么可能认识你?!”
不知火:“……”
不知火看着汤杏的目光甚是探究。
汤杏道:“高仙芝是你什么人?”
汤杏不会蠢到认为他就是高仙芝,但他定然与高仙芝有着匪浅的关系!
不知火神色微变,很快恢复:“鬼差大人看来当真不记得我了,连我与高仙芝的关系都不记得了呢。”
汤杏咬咬牙,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和她相识。她虽不算看人百分百准确,但直觉向来不错。
他不像是在说假话,毕竟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不论她是否认识他,起码他认识鬼使杏。
他与鬼使杏为什么会认识,不仅如此,甚至鬼使杏还知道更多关于这个家伙的事情,且关系不算差。
这么看来,这个家伙应该不是这条龙的同伴,不然不会和鬼使杏有交情。
汤杏收手,冷冷地看着他:“我明白了,你并非泛泛之辈。以你的实力,做灾兽的小兵真是大材小用了。”
不知火轻笑道:“鬼差大人能了然便好了,既然鬼差大人如今不记得在下了,那么在下便再自我介绍一次。在下,疫鬼不知火。”
汤杏顿了顿,原来他真是那日的……
“说来,不仅十六年前,就在前几日,也与鬼差大人见过呢。”
汤杏听罢,不算震惊,却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况日渐愈下。
难怪方才不知火用那种眼神看她,看来不知火也惊讶于她身为神,却已经如此衰弱。
汤杏看了他眼,缓缓转过身去,盯着谷梁君昱瞧。
谷梁君昱:“……”
汤杏道:“你故意诱导我和你的高叔叔打架?”
谷梁君昱诚恳地摇头:“我想和你一起打的。”
汤杏道:“我知道,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谷梁君昱讲之前的事一五一十地和汤杏说了一遍。
“原来这样。”
师傅被这样为难,谷梁君昱又那么敬重师傅,依他的性子肯定想小小的整蛊一下。
且若没有不知火对她的态度与前几日有明显差异,她也不至于毫不怀疑。
汤杏看着谷梁君昱一脸认错的乖巧神色,心虽软下,但仍旧冷哼道:“算了,原谅你了,下次可不准再骗我。”
谷梁君昱开心地笑道:“好,杏儿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我再也不骗你了,我们互相都不要骗对方。”
这后半句,让汤杏有些不自在起来,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只得讷讷地点点头。
不知火道:“所以,敢问鬼差大人,在下可否借尽忘剑一用呢?”
汤杏不解地望着他,问道:“你为何如此执着借剑,要我说,你手中的配剑虽未出鞘,但也是上品武器,又有着好几百年的历史,竟还需要用别人的剑?”
这时,忙碌中的李簌道:“绝疫鬼王,向来冷血冷情,手段狠绝,天下间无所在乎之人与物,可谓毫无弱点。不知,在下的尽忘剑,究竟有何能帮上绝疫鬼王呢?”
南月回意味深长地笑道:“虽是冷血冷情,但也并非无情。你的尽忘剑,还是有的用的。”
汤杏皱了皱眉,看向谷梁君昱。
谷梁君昱道:“师傅的尽忘剑是我们钟山烛阴派的至宝,只有历代门派掌门可使用,且极为认主,只有被尽忘认可者,才可继位。”
汤杏道:“这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你尽忘有啥用?”
谷梁君昱深深地看着汤杏,说道:“尽忘可以斩尽一切有形与无形,命中的难与幸、时间与空间、还有……情与缘。”
李簌道:“不知绝疫鬼王是想斩断何物?身为剑主的在下,可否知晓呢?”
这时,忽而传来一道陌生的女生,清灵的像是晨间的小鹿,带着淡淡地笑意。
“他想斩断的,当然是缘啦。”
众人闻此声,皆是满脸疑惑,唯有李簌,微微惊愕,神色惊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