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他诉说了我的困扰,以及船员们诡异的行为,希望他可以帮助我。
“他看向我的神情变得非常的奇怪,就像看一个可悲的乞丐一样,充满了怜悯。
“他对我说,让我想想先前被掠夺的那些可怜的民众,我应该去问他们,看看他们会不会同意帮我。
“很明显,他也觉得我是那个不死的海盗船长,是我杀害了商船上的可怜民众。
“整艘船上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认为我是海盗,而那些海盗相关的经历在我的脑海里又是那么真实,就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船医的话并没有就此停止,他控诉着我恶毒的行径,如何残忍地从民众手中抢走宝物,如何在有神明庇佑的城市中肆意妄为,如何通过卑鄙的手段将他这个神明的信徒囚禁在船上,让他成为船医。
“他说总有一天我会迎来神明的惩罚,他也能够逃离这里,回到神明庇佑的国度。
“他说的越多,我脑海里那些作为海盗船长的回忆就越真实,那个在我脑子里的声音也就越清晰,想要把它从脑子里掏出去的感觉也就越强烈。
“难道我真的是一个海盗?
“我在阿尼斯特城生活的这么多年,在海上历练了这么多年的经历,竟然都是梦境?
“我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我能感觉到我对前进号上生活的记忆在逐渐模糊,而对于做海盗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
“而这个影响也持续到了现在,我想不起任何一位船员的名字和具体长相,他们在我的记忆里只剩下了模糊的影像。
“真是可悲啊,一位船长竟然会忘记自己手下船员们的名字和长相,我真的是一位不称职的船长。
“扯远了,说回船上的事情吧。
“船医告诉我,所有赠予必将索取,我和船员们获得了不死之身,付出的代价就是永生永世要被这个声音折磨。
“那个声音无法去除,只能通过一种特殊的方法来缓解,那就是把脑子里白色的东西拿出来,那个声音就会跟着离开。
“但是也不能拿出去太久,如果脑子里太久没有东西,思维就会变得呆滞,会忘记很多的事情,包括自己的身份。
“而那个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响,我开始听不清楚船医后续的话,耳朵里都是那个声音,仿佛在掐着我的脑子,想要让我窒息。
“我摸到了别在腰间的匕首,那是我当水手第一次参与海战的时候,从对方水手长身上抢过来的贴身匕首,除了锋利之外没有别的特点,但是陪我的时间最长。
“我拿起那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头颅,老实说那还是我第一次把武器对准自己而不是敌人。
“就在匕首已经切开我的头皮,要深入到头骨的瞬间,我听到了一声汽笛声,那个声音过于悠远而绵长,就像是从比深海更深的海底,比天空更高的高空传来的。
“我手里的动作也随着那阵汽笛声停了下来,眼前的船医也发生了变化,船医胸口的圆形徽章上一道亮光一闪而过,接着他的眼球突兀地从眼眶里掉了出来,红白混杂的粘稠液体从他的眼眶里慢慢地溢出来。
“与此同时,在他的身后,整个医疗室也在发生奇怪的变化,墙面开始渗出鲜血,天花板上更是滴滴答答下起了红色的雨。
“我迅速转身奔向甲板,想要知道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就在我到达甲板的瞬间,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剧变。
“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白天,在一瞬间转换成了黑夜,红月高悬在空中,前进号静静地在海面上漂流着。
“我脑子里的那个声音也消失了,周围安静的可怕,往日里即使是大半夜也会有大副负责守夜,水手们也会偷偷溜出船舱吹吹风,绝不会这么安静。
“我向前走了几步,脚下有一种粘稠的感觉,像是躺进了泥沼里,我低下头,借助着红色的月光,看清楚了脚下踩着的是遍布整个甲板的粘稠液体。
“同时闻到的还有一股突如其来的血腥味儿,那股血腥味儿异常浓郁,以至于我当时直接呕吐了出来。
“结合这令人不安的安静氛围,我想到了一种最可怕的情况,地上的那些液体,很可能来自我的船员们,而我可能又进入了一个新的梦境。
“在这个梦境里我的船员全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
“这是多么荒谬的梦境,上一个梦境里他们还在和我一起出海,一起捡宝石,一起做海盗,哪怕他们像疯了一样的念着古怪的词句,跳着怪异的舞步,他们也仍然是那么生龙活虎,怎么可能会死掉?
“每一层梦境都是对我精神的打击,这梦境不过是想通过这个来让我屈服,让我变成一个疯子。
“我如此想到。
“这时从船的下面传来水流的声音,应该是鱼群游过引起的响动,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困意袭来,我倒头就睡在了黏糊糊的甲板上,祈祷着这个梦境赶快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