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荣死后的第三天,恰是今年最后一个入土殡葬的黄道吉日。
而且前一个月天气一直阴不阴晴不晴,又潮又闷叫人喘不过气来,但今天自交了子时,忽而一股大风把夜空吹成了深蓝色,晨起一轮红日,碧海映着蓝天。
便是在香江岛上,如此好天气的日子一年之中也是屈指可数的。
聂家的吊唁,出殡安葬都在今天,今天也将是聂家诸人们最为忙碌的一天。
殡仪馆外,鲜花铺满整条长街,还时不时有人自发前来送花。
长街尽头,来自整个亚太地区的记者们头挨头肩挨肩,架起长枪短炮。
各个电视台的记者也早守在街口,自清晨就有嘉宾前来吊唁,有人或者停下来接受采访,但更多的人都是一脸哀伤,闭口不言,穿过闪电般的镁光灯,前往礼堂。
香江这片土地上的政界名流,金融大咖,高知分子,明星大腕们齐聚一堂。
抱着必出神图的决心,今天无论男女个个素面朝天又黑超遮面。
至于是演还是真伤心,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在过去一年中明叔哪怕做梦,心中都是葬礼流程,但今天依然焦头烂额。
事情太多太杂,想要协调到尽善尽美可不容易。
此时,安静肃穆的大礼堂中,正值来宾们瞻仰并告别遗体。
聂氏一家人,包括阿远皆在现场,一片闪光灯不止的静默中,他也戴着墨镜。
闪光灯太猛,怕伤到他的眼睛,聂钊特地,亲自给儿子戴上,并嘱咐过不能摘的。
但礼堂后面的停车场,明叔正堵着梁利生在质问:“15:45分,日照恰好对山向,也是玉珠号起航的最佳时间,这边我们跟交警署,市政都已协调好,路口人员也已全部就位,保证万无一失,但你家思翰怎么回事,为什么说他不能保证?”
玉珠号是一艘中型运输船,也是聂氏一直以来运输珠宝的船只。
早在聂荣刚病倒的时候明叔就跟聂钊提了,让它暂停工作,送到砂帮做翻新。
所为的就是今天,而因为是梁利生在监理,明叔但凡问起,他也说没问题,于是两边的事情明叔都亲自盯着,就船,他只问梁利生,没有实地确定过。
可恰恰船是最重要的,没它就登不了岛,登不岛,还谈什么吉时下葬?
刚才明叔给梁思翰打电话,对方说不能保证,他一下就急了。
而梁利生呢,就前天来过一回,昨天一天都没露面,今天来了也只坐在车里,不肯下车,明叔体谅他,知道他也老了,身体也不好,可大家谁不是撑着在做事?
明叔血压都飙过200了,吃上一粒降压药,还不是在干?
梁利生一手握着电话在拨,一边还要安抚明叔:“我来想办法,船一定能到。”
明叔又说:“船到底怎么回事,就算放太久生锈了,从出事到现在也够你们修的了,更何况那可是玉珠号啊,我一再交待过要泊进船棚,难道你们就露天泊着?”
梁利生示意明叔稍安勿躁,拨通了电话:“思翰,是我,船,你必须保证!”
顿了顿又说:“我都说了没有事,立刻,马上,我只要船。”
明叔插话,问:“到底怎么回事?”
梁利生挂了电话,笑着说:“咱多少年的老伙伴了,我说没事就没事,你信我。”
明叔连聂嘉峪聂嘉峻都不相信,连着三天,他哪怕闭眼休息,都拉着聂嘉峻的手,时时耳提面命,作为长孙,聂嘉峻要负责大量仪式,明叔怕出岔子嘛。
但他相信梁利生,因为就好比赌王闻老板有个声名赫赫的左膀右臂叫叶寒,梁利生也是聂荣的左膀右臂,而且他们一生兄弟没有反目,送大哥最后一程,就算别人不上心,梁利生肯定会上心,而只要他上心,就该天时地利人合无一不顺。
但人生的戏剧性就在于,偏偏就是明叔最信任的人,梁利生,要搞出岔子来了。
能救他命,关键时刻挽回大局的人,也是他完全没料想到的。
……
中午之前举行完告别仪式,还有个简单的餐会和告别讲座。
之后就是扶棺出灵了,而扶棺的人选早在一年前就定好,除了聂钊兄弟,梁利生,就是公司,曾经聂荣手下几名元老,也是大董,除此之外还有几名政界人士。
路途也并不远,出大礼堂,不过一截路,展示一下就上灵车。
但有个问题是,聂荣的棺木可不是一般的重,而虽然下面有牵引绳,两头也都有工作人员在拉着,但扶棺的人不能是只做样子要,要出力的,否则它会侧翻。
首富他爹呢,要是侧翻,把尸体从里面摔出来,岂不贻笑大方。
明叔之前就跟八名扶棺的人反复交待过,该怎么扶,力该怎么才能往一处使。
临出门之前他还在前压着走了一截,确定没有问题才出门。
此时宾客们已经在膏告别大厅外面,花篮的外围站成两排了,大孝子聂嘉峻抱着灵位走在最前面,然后是嘉峪,聂涵,陈柔抱着的小阿远,之后便是棺木。
聂钊和聂耀当然是打头的,儿子嘛,生他们来就是抬棺的。
梁利生在聂钊身后,还是明叔特意安排的,他最了解聂钊了,心眼多,但人是真的没有什么力气,而到了下台阶的时候,棺木的重量会全部过渡到他们肩膀上。
他怕聂钊扛不住要甩肩,但梁利生虽老,有的是力气,也会用力气。
可明叔千算万算,算错了梁利生,梁利生也高估了自己,这就要捅出篓子了。
就在下台阶的时候,棺木的重量过到肩膀上的时候,扶棺的人集体变了一下脸色,因为大家都没有想到它会那么沉重,而聂钊后方的梁利生,膝盖撞上了聂钊。
对了,他的膝盖是软的,应该是裹着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