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是真的高，黑漆漆的楼里面，靠着徐程手机里唯一的光源，三人艰难地爬到了楼上，一上楼借着月光却看到两个大蚊帐里一个空荡荡的，一个里面躺着小小的一坨。里面各种杂物东西零七竖八散落在地。

“煜煜？”徐程扶着路子野在一旁坐了下来，跟着白思泊凑到煜煜的床铺旁小声喊着，但是并没有回应。

“煜煜？”白思泊的声音很温柔，小心翼翼的将蚊帐拉开，轻轻地掀开搭在煜煜身上的布料，借着月光，看见的是煜煜稚嫩的脸蛋难受到扭曲，面色乌青，似乎呼吸很困难，胸口的起伏很微弱。

看到这情形不对，白思泊立马爬了进去，双手没摸着煜煜的脸，紧张地问道，“煜煜？你怎么了？很难受吗？”

“快点去医院。”一旁的徐程连忙叫道，站了起来，准备收拾东西，打电话叫车。坐着的路子野也咬着牙站起来赶忙过来看看煜煜的状况。

“煜煜？煜煜？”白思泊准备抱起孩子，突然怀里的煜煜艰难地睁开了凹陷下去了的眼睛，眼周的乌青比脸上任何地方都要深，看起来像一个小老太太，看到面前的白思泊，苍白的唇努力勾了起来，声音像蚊子嘤嘤叫“思泊哥哥，你们回来了。还以为你们被坏人打倒了。”

“怎么会呢。坏人被我们打倒了，文冉姐姐呢？她不是在照顾你吗？你振作一点，我们去医院。”白思泊边说着边一手抱着煜煜边打开蚊帐。手却被煜煜小小的手搭上了。

“怎么了煜煜？”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煜煜让白思泊觉得心慌。

“哥哥，我...不想去医院。”

煜煜气若游丝的声音带着些哽咽，干涩的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的精神，变得有些涣散，眼角聚集着一大堆泪水，却半天都没有滴下来。

“生病了就该去医院啊，煜煜别哭，看医生了就不疼了。”不好的预感让白思泊的动作都有些慌，刚准备起身，却被路子野一手搭在肩膀上按了下来。

“白思泊，算了。”路子野的话像是一个判决。白白思泊不甘地抬起头，眼圈通红，睁着温润的眼睛看着异常隐忍的路子野，“什么叫算了？”

知道白思泊懂自己的意思，路子野没有回话。徐程抽噎着，抹了抹眼泪摸着白思泊怀中气若游丝的煜煜道，“她这样子坚持不到医院的。”

“你们又不是医生你们怎么知道。”

白思泊的声音带着怒气，黑暗的房子里极为安静，路子野和徐程并没有答话，不论是在警校里的学习还是现实中见过的死亡，这样的情况都告诉着他们两个，煜煜快要死了，但此时的白思泊要的根本就不是解释。

“哥...哥，你别...生气。”怀中的煜煜很懂事，看到一只温润如水的白思泊这样愤怒的样子连忙安慰他。

豆大的泪珠顺着白思泊的脸庞滑落到煜煜的胸口。白思泊不想哭的，再怎样的被打，再怎样的被冤枉，除了面对妈妈的时候会忍不住，白思泊面对谁都不会哭的。而现在却怎么也止不住。一边的文冉已经泣不成声，路子野抹了抹眼睛跑到了阳台那边。

“哥哥，文...文冉姐...姐回来了...帮我跟她...说一声...对不起，煜...煜好像...等不了她回...。”话还没有说完煜煜忍不住剧烈地咳了起来，艰难地喘着气，小小的嘴巴张着老大，还是喘不过来。

“煜煜，煜煜，哥哥答应你，你哪儿难受，跟哥哥说。哥哥还带了好吃的呢，你看还有鸡腿。你不是最爱吃鸡腿吗？”真的是手足无措，第一次觉得怀里抱着的生命像一根绷紧了的舷，稍不留神便断了。

“我不...想吃了...我背...疼。”终于哭了出来，但还是气息微弱。

“我帮你揉揉。”

白思泊轻轻地抽出一只手放在了煜煜的背上，细嫩的皮肤包裹着的背脊骨节分明，以前看着煜煜肉嘟嘟的脸，都没有发现她原来这么瘦。

轻轻地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煜煜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让白思泊的心里一个咯噔，“煜煜。”

没有回应，看着已经没有起伏的胸口，白思泊才发现，她是再也不会回应了。一瞬间抱紧了怀中的煜煜，脸蒙在她的脖颈，压抑着哭泣。

“好了，白白，让她躺下吧。”过了良久，徐程见白思泊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过，搭着白思泊的手，想让他放下身体已经有些凉了的煜煜。

出乎意料的温顺，白思泊抬起了头，满脸泪痕，任由徐程将手中的孩子抱走，放在另一边的床里，盖上了一块布，看起来孩子就像睡着了一样。

雨后的月光格外明亮，映在地上的水迹上层层发亮，三人各自坐在地上，一夜未眠，一夜无言。

第二天第一缕阳光早早地照到了烂楼的高层，三人还是昨天的姿势昨天的位置，各怀心事，却又互不沟通。床铺上煜煜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阳光照在铺盖的床单上，有一两个小蝇虫开始在她额头上飞舞。如此和谐安逸的天气此刻看来是这么的残忍，不足七岁的孩子，已经见不到今天的太阳来了。

安静的楼道里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或许都已经疲惫不堪了，也或许都已经不在意麻木了，三个人都没有站起身。

咚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楼梯口逐渐浮现出文冉抱着一大白色塑料袋子急急忙忙的身影，边喘着气边大声叫道，“煜煜，煜煜，我回来了。”

在座的三个人抬起疲惫地眼皮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孩儿，并没有回应。氛围顿时降到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