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千里打着哈欠走进警队办公室的时候,其他人还没过来,值班警员守了一夜更是显着没什么精气神儿,连交接都特简单,晚上没案子,记录本都是空白的。哪知道刚签完字,桌子上的电话铃就响了。任千里一咧嘴,跟夜班儿警员说,你们瞧瞧,这不是欺负人嘛。您几位睡了一晚上囫囵觉儿,我这刚一进门,接警电话就开始蹦跶,哪儿说理去!
接听起电话,任千里就打开笔录本,还真让他猜准了,果然是案子。连听带问再做好记录,差不多得有十分钟的样子,任千里才放下听筒,回头又跟准备下班的内几位说:“唉,魏染胡同,说不准是不是命案,可能是急病儿,几位再耽搁一会儿,我得通知法医去!”
“要是急病儿,分驻所把尸体拉过来不就齐了,还折腾咱们干嘛!”一个年轻的警员给任千里沏了杯茶才说。
“这不是怕万一嘛,怎么着也得把现场固定好了。”任千里咧咧嘴说。
刚把消息通知给吴婷珊,脚前脚后儿其他人也就都到齐了,简单说明情况以后,夏风朗就说:“不用都过去,我跟老任就成了,郑茂和老吴看家值班。”
任千里开车沿着骡马市大街一直往北,过了南柳巷就到了魏染胡同。
这条胡同儿可是有些个来历,据说明朝大宦官魏忠贤在这儿居住过。这位犯了事儿被诛杀以后,这地儿就改叫了魏阉胡同儿,后来可能是觉着这地名儿忒疼,就改成了魏染胡同儿。甭看就这么条不到一里地齁儿不起眼的小地儿,明清时候,就居住过五位进士。第一位就是崇祯朝进士吴梅村,之后有康熙年间的汤又曾,做过翰林院编修,吏部侍郎。还有史夔,官至詹士。到了乾隆年,有曹锡宝和梁国治,也都是掌管财政文教大权的清官。
时间到了如今的民国,魏染胡同儿更了不得了,门牌三十号就是大名鼎鼎的《京报》报馆,夏风朗早前就提过,据说好多像鲁迅先生一样的大学问人时不常就到报馆来探讨问题,要是跟这门口儿守着,就能见着好多大儒名家。
过了三十号的小洋楼儿,再经过两三家小的报馆,眼瞧着快到了胡同口儿,有那么一栋青砖楼房,三层,就是夏风朗他们要找的案发现场。
宣武分驻所已经派警员在门前候着了,见着夏风朗他们赶紧引着到了二楼。所长万玉仓迎出来跟警长简单寒暄了几句就说:“我看着没什么,应该是急病儿,现场都固定好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拍的,让警员办就成,明儿照片就能出来。”
“成嘞,等法医忙活完,我再踅摸踅摸,死者身份确定了吧?”夏风朗把法医和助手让进房间,才跟万玉仓说。
“哦,这位可不简单,要说可惜了儿的啦!死者叫方同知,五十岁,南京体总委派下来的,是咱们北平教育司体育委员会的视学官,主管学校的体育发展情况,体育设施配备,还有童子军组织什么的。因为是南边下派的,所以方先生是寓居北平,家眷都在老家,这儿就他一人儿,到如今四年了。南京派过来的官员都是五年一换,明年这时候,先生就卸任回体总了,哪承想啊!……这栋小洋楼拢共住了五个人,除方先生以外,还有一秘书,一块儿从南京过来的,叫柳绍彰,二十六岁,小伙子做事儿特利落,人也精明;还有一厨子,咱们本地人,草桥村的,三十五了;另外就是一门房,老刘,跑腿儿的;一个老妈子,吴妈,伺候先生起居加上洗洗涮涮,尸体就是她第一个发现的。方先生每天有早起的习惯,今儿七点多了还没见人,吴妈觉着奇怪,就去敲卧室的门,没人应。又到隔壁书房,敲门也没动静儿,推门一瞧,好家伙,人就跟地板上躺着呐!一看脸色儿就知道,一准儿没救了……”说到这儿,万玉仓又指了指楼下说:“内四个人都在一楼,没跟一起,分四个屋儿,正做笔录呐。”
“好,老兄辛苦了……”夏风朗说着话,又四下看了看房内的环境,问:“那其他四个人都跟几楼住?”
“嗯……吴妈也住二楼,在方先生书房对过儿。柳绍彰的房间在三楼,楼梯口边上儿,因为老得为方先生整理资料发言稿伍的,需要个清净地儿,所以上边就他一人儿住,厨子跟老刘在一楼。”
“早晨给局里报信儿的弟兄说,也有可能是急病儿。方先生是有什么病根儿吗?”夏风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