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朗赶紧接过来,和根据丁老秋描述的那张画像比对了一下。根本不用细看,丁老秋在煤市街大杂院里见着那人,就是严昌路!
“没跑了!去诊所……”夏风朗把照片和画像交给任千里,穿上大衣,奔了御河桥。
俩人到地儿让医生和护士一辨认,果然没错儿,严昌路在一年多以前确实来过,是井上医生亲自诊疗的。可之后又来过两次之后就没再出现过,直到三个多月之前,这人来找井上了,俩人在办公室里谈了半天,也没做什么检查就走了。
他离开后,井上医生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很长时间,然后就叫人把墙上的字摘下来了……
“这事儿差不多明白了……”夏风朗坐在车上说:“井上肃三郎出现误诊,告诉严昌路还有半年的活头儿,这得病的人就没指望了,盘卖家产,抽大烟,得过且过活一天是一天。可麻烦事儿半年之后就出现了,不是严昌路的麻烦,而是井上的。他把话放出去了,后果也出现了。但病人他不死啊,这对于一个有名的大夫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大污点了!更何况他还是个特别钻牛角尖的人。虽说严昌路得的不是绝症,可他后边这段日子抽大烟抽得厉害,我估摸着也是中了要命的招了。鸦片抽得多了是要中毒的,也是要命的事儿。本来好好的日子,一下子就给搅和乱了,都是因为大夫的误诊。他能不恨?但是他遇见的这个大夫也是异数,你还记得法医说的吗?井上致命伤的位置——耳后动脉,而且是一刀毙命干净利落,像是个老手干的。我分析那应该是谢罪的表现,日本人讲究切腹谢罪,可那得有勇气呀!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正好严昌路想要他的命,那就来吧,您朝这儿来……他把位置指给严昌路,所以才能一刀解决。然后也别给您添麻烦,您走您的,我在地毯上歇会儿,您绕着点走,别弄身上血,把门给我锁好就成……大概就是这么一过程……”
“差不离儿是这么回事儿,严昌路身边还有一个有栓儿照应着。应该是东家把钱都败了,俩人没饭辙啦,有栓儿才去‘滚赌’,挣点儿口粮钱。他心里觉着严昌路既然不是绝症,就还能好好活着,所以才替他把人命案子扛下来。屋子里大烟枪和井上诊所的单据都是严昌路拾掇走的……那现在就差让严昌路归案啦!这老先生能跟哪儿呢?”任千里扭头看看夏风朗说。
“刚才我问医生和护士了,严昌路的诊疗过程别人没参与过,只是井上一个人经手的。这就是好事儿,要是有别人,他还得踅摸着给办喽!我刚才想了,他之前应该也是住在煤市街大杂院里,那地方人杂,都是谋生的人住的,搬进搬出的住户不少,对街坊邻居也不在意,倒是个藏人的好地儿。但现在案子犯了,知道内情以后,我这心里生出一不好的预感来。这严昌路啊……应该是不在了!”说完这话,夏风朗就裹紧大衣,靠在椅背上,不说话了。
夏风朗心里不好的预感,转过天来就应验了。跟外边踅摸杀人凶手的弟兄们还没回来,严昌路的侄子就哭丧着脸跑来了。
他介绍完自己之后,夏风朗看着他那表情和手里攥着的信封,就猜到事情的结果了……
严昌路寄给自己的侄子一封快信,其实就是遗书。
那里边详细说了事情前后经过,还有杀人过程,跟夏风朗他们推出来的结果相差无几。他告诉侄子,遗书寄出以后,他就把手里最后那点儿大烟膏子吞了,也甭给旁人找麻烦,尸体就跟城外鸿运坊自己那片高粱地里呐,找俩人简单打个墓埋了就成。还有一个就是,有栓儿滚赌挣来的那三十块大洋,让他放在煤市街那间屋子的顶棚里了,得取出来给有栓儿办丧事,一个子儿都甭留着,好好操办。有栓儿仗义,咱也不能鸡贼,越隆重越好。“接三、送库、成主、引发、烧伞……”一样儿都不能落下,都得给我兄弟办好喽!
最后,严昌路嘱咐侄子,把这封信送到警察局,让人家踏踏实实把案子结了,剩下的就是把鸿运坊做好了,活着的人好好活着,凡事千万别钻牛角尖,别的就没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