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再次念起法咒,胤昭身上腾起一股灰黑色光芒,一路蜿蜒扭曲着飞旋凝聚于玄冰之中,才过少顷,胤昭体内的煞气之毒被尽数缚于这颗小小的法器中。而它也由原本的银灰色,变得更阴沉黯淡下来。
周遭再一次陷入沉寂中,玄冰重新旋回茗城体内,而她被这股冲击之力撞击得向前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感觉胸口发出一阵闷痛,鲜血喷涌出口。
视线开始模糊,她仿佛看到远处暗影晃动,还能明显感知一股突袭正在逼近,并冲破了天玺剑此刻极尽微弱的结界,她却再无抬手还击之力。而面前周身逐渐腾起无限华彩光芒的胤昭,仍是一动不动。
在她意识即将陷入彻底的黑暗中时,眼前一道仿若自九天而降的光华乍亮。
金芒散去,那些突袭的魔兵瞬间化作灰烬。胤昭疾身上前搂住即将倒在地上的茗城,匆忙抬起手掌将一股舒缓轻柔的光晕推入她虚弱的身体中。
她在那股光晕停止时终于有了睁开双眸之力,看着他一身华丽高贵的鹅黄长衫在面前晃动,连同整个面容都散着微微金光,露出欣慰笑意。欲抬手去抚摸他的脸庞,却只是无力垂坠下来,陷入昏厥。
“茗城!”胤昭正一身仙气飘盈。
他已归位。
但他心中没有一丝喜悦。
他将她死死搂在怀里,却感觉她浑身冰冷,甚至在昏迷中,她还是止不住地打着寒颤。而这股寒凉任他如何为她施法医治都无济于事,只能继续将她搂在怀里,以自己的体温助她驱散寒冷。他的脸颊贴着她的额头,那冰冷的肌肤仍不断向外渗着冷汗。
他曾以为自己于她而言,或许并不重要,甚至排在所有人之后,他也曾以为她并不会知晓煞气之毒的解救之法,甚至也不会为此有任何想法。可所有的曾经以为,都只是他以为。
他恨自己不能早一些明白她的心意。
胤昭心中越发难受,如受凌迟。若早知她有此心,自己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与她留在这里。而如今,她的生命已接近枯竭,若不能尽快破解无相玄冰,他只能永远失去她。
他缓缓抬头望向前方,两道金光微微飘落,上生与司禄落身于桂花树下。
“帝君。”二人俯身揖礼。
胤昭未答,而是起身将茗城抱回屋内,轻轻放到床榻上。此刻她冷汗已尽,周身不再颤抖,气息也逐渐平顺,仿若只是沉沉睡着。
他在她额头上深深一吻,一阵不舍之后,为她盖上被子,轻身合门离去。
回到庭院中时,二人再次行礼:“恭喜帝君归位。”
“九重天已知晓此事了吧?”他幽幽道。
“是。”上生先一步回答,“帝君,神庭已现身万相幻境附近。”
屋内的茗城微微扯了扯眉头,堪堪从昏迷中醒来。
她起身环顾明亮的屋内,依旧静寂无声,庭院中有细碎微弱的谈话声。
她揉了揉有些裂痛的头,脑海中的思绪有些混乱。她依稀记得许久前自己是开启了无相玄冰,为胤昭带走了煞气。可就在那玄冰开启之际,她看到了许多陌生的画面,其中之一便是天雷谷中胤昭的一个冷峻眼神。
她心头一紧,仿佛有一丝锥痛狠狠扎进自己的一整颗心。一缕黑光在她掌心划过,她有个想毁掉那个画面的冲动。
庭院中的胤昭忽觉异样,在屏退上生、司禄二人后大步冲回房内,眼见她已醒来,脸上却有着极熟悉的漠然,顿然失色:“你……醒了?”
茗城闻声望他,眸中恢复如旧的淡然和逐渐明朗的喜悦:“我成功了!”见他四下打量屋内许久,又是疑惑:“怎么了?”
“你方才可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他坐到榻边,不安又急切地问。
她缓然摇头,端详着他的一脸意气风发,却惹得他忧心四起。
“茗城,早知你有如今的打算,我不会纵容你来这里!”
“你拦不住我,”她轻轻靠到他胸前,那股清香依旧迷人,令她心安,“我还会用别的办法。”
“还是神庭了解你。”他的语气忽然刻薄起来,“连他都知道你心思多,处处提防你,反倒是我,处处被你算计!”
“夫君好没道理!”她抬头看他被扯皱的五官,“我对神庭那是要命的算计,对你……那是要保护你!”
她最后说了什么他并未听清,反倒是那句“夫君”令他惊喜万分,将耳朵靠近她的朱唇,低声问:“你方才叫我什么?”
茗城忽地起身,红着脸向床榻深处挪动身体:“不记得了……”而方才她靠在他肩头看到的那张侧颜,仿佛在曾几何时的梦境中见到过:“胤昭,我曾经梦到过你。”
在他才要展开温暖微笑,想要继续追问时,她的回答却令他跌入了万丈深渊。
“我梦到你正在抱着我逃跑,身边有很多尸体,还有帝台春……”她仔细回忆细节,却未发现身旁的胤昭已是坐立难安,“我还梦到神庭将他那一魄注入我元神的过程,还有师父……”而后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急切着问:“这不是梦,对么?”
他愣怔着看她,不安如荆棘爬满整颗心,令他不知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