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木箱,而是棺材。
“囡囡,都怪我来晚了……”
她的声音像是被无边的深水给吞没了。
男人从鲜血流淌的刑台上起身,缓缓朝她走来。
她的一双手惨白,像是不知被水泡了多久,是浮尸的模样,然而她却穿着一身红衣。
谢渊。
她迟疑地想要接着,谁知那刽子手居然穿过了她,到了她身后。
下一刻,她挣扎着低下头,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他的声音沉沉的,哑得厉害。
然而谢渊没有出去,他只是整理了下两人的喜服,而后静静躺在了她旁边,闭上了眼睛。
苏幼月听到了谢渊的声音,明明就在她面前,却又像是很遥远,遥远得像是隔着遥遥的深水,从水面之上传来。
她手忙脚乱想要给他擦去血迹,却只能看着他唇畔的血越来越多,而又无能为力。
棺材又很大,宽阔得足以再容纳下一人。
活的,死的,全部被他一一凌迟,不知何时,他浑身上下也早已全是血,数不清的血珠顺着他的手不停往下滚动,他像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穷凶极恶的鬼。
苏幼月却并未生出惧意,她张了张嘴,想要喊出对方的名字,然而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曾经在她面前这样杀过人,那时候她吓得回去之后好几日都吃不下饭。
她抬起头来,想再去看谢渊的身影,眼前的场景却突然间天旋地转,像是被打碎了的镜子,须臾之间,千万个碎片碎裂,再重新拼接,下一秒,她已经躺在了一个朱红的木箱里,浑身上下冷得像是坠入了冰窟,又湿漉漉的。
谢渊从屋外缓缓走了来,他也是一身大红的喜服,面色比棺材里的她更要发白,但一双眼珠子却是暗红色的,不知是不是被这满屋的大红色倒映出来的。
她还没回过神来,外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囡囡,对不起……”
他又喊了一声,终于慢慢松开了她。
她已经死了,尸身被水泡得惨白浮肿,皮肤上甚至已经有了一些溃烂的地方,但身下铺着厚厚的一层冰,似乎是想减缓尸身溃烂的速度。
终于,收拾完最后一个人,他才缓缓转头。
只不过,男人手上的动作依然没停。
两人大红的喜服纠缠在了一起。
血水顺着刑台往下流,森冷殷红,慢慢的,似乎已经流到了苏幼月的脚底,她感觉周身都湿冷无比,像是被淹死时候那样,可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刑台上,似乎想要观赏完这一场诡异的刑罚。
是了,果然是谢渊。
她慌了,急促地喊着他的名字,却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她看见那个素来高深莫测,仿佛天塌于顶、山崩于前,都不会眨一下眼的男人眼尾落了泪。
这一次,苏幼月也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苏幼月看着男人眼尾沁出的泪珠,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去,想要替他擦拭泪珠。
她已经死了,他怎么能跟她大婚,怎么能陪着她呢?
那原本显得有些过于宽大的棺材此刻终于显得正好合适了。
可没想到,他也是这样杀了陆家所有人。
她身上依旧穿着那一身大红的嫁衣,却躺在棺材里,外面响着喧天的唢呐喜乐声,像是要冲破了人间和冥界的禁忌,打开死与生之间的通道。
而后,先前冲到灵堂的男人从她身后走上前,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渐渐地,谢渊的气息越来越弱,而后突然停了。
“谢渊!”
苏幼月猛然睁眼,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绝望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