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娘啊……”

“有过，就是跟你打架那次！”

胡麻觉得有道理，二爷便将干娘身前刚摆上的供品，都端了回来，又摆向了林子方向。

“然后我就要走了。”

不像自家孙子，光知道坏，却又不怎么长心眼，真让人头疼。

纵是二锅头兄弟在这个世界当真位高权重，自己开口求人家帮着杀个人，也是很唐突的。

老阴山里，自绝于寨子，是很难活命的。

只是无人关注，在这帮小孩子跟了二爷前往城里时，寨子的另外一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的崔蝎儿，也带着他那个已经疯了的娘，牵了他们崔家被抢完了家产之后，他用命保护下来的最后一匹大青骡，只收拾了很少一部分行李，悄悄的出了寨子，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再说了，杀了崔蝎儿，他欠自己的人情也就真个抹平了，没准还会倒欠人家的人情，在如今守岁人的法门还没有稳妥到手，自己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的时候，这无疑是极不划算的。

他絮絮叨叨说着，不停的给自己打着气，怨恨太重，怪遍了所有人，甚至都忘了这是在林子里。

这人啊，果然还是毛病跟本事一起长才行。

“至于胡家，胡麻……等我学成了本事，我要让他家灭门绝种……”

“柳儿娘，我带你干儿子过来拜你了。”

二爷道：“你干娘为了你都快秃了，你小子用不着人家了，就不理了？”

倒是因着这崔家的一件事，寨子里也无形之中紧张了很多，尤其是那些家里的孩子已经被选上了进红灯会的。

胡麻连砍十三刀，灭了崔家一门。

好像不是过来铰柳条的？但干娘也是如临大敌，不敢大意。

“？”

“婆婆没了，你家没有人给你打点行李，我让大同他娘多缝了个褂子，纳了双布鞋，干粮也是备齐了的。”

但是，杀人是大事。

“你好好收着，到了城里，你们兄弟几个，可要彼此好好照应着……”

可这样一来，那怎生才好做得了这件事？

光照不足的林间，阴影稀碎，仿佛有不少东西晃动着，看着有礼貌的胡麻，非常欣慰。

胡麻脑海里闪过了婆婆第一次带自己出寨子时，就遇到了他，还曾经停了下来，与他叙了会旧，同样记得自己带婆婆回寨子时，他也过来送行来着。

胡麻豁地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门子亲戚，顿时连连称是。

“娘，我送您回蛇村姥姥家住着。”

“好歹是要离家，回来不定什么时候，该跟熟人亲戚打个打招的还要打个招呼……”

早先已经在家里嘱咐过周大同，如今便是又亲自来嘱托胡麻：

“娘，这寨子不容咱了，咱也不在这受人白眼，等到了姥姥家，我就把这骡子给了舅舅，请他照顾着您。”

“……”

但胡麻朝了林子，三柱香，四个头磕了下去，也不知是不是幻觉，这静谧空灵的林子里，竟也真的隐约活泛了起来。

“熟人亲戚？”

眼见得老族长说个不停，二爷也烦了，叫着胡麻上了牛车，然后挥起了鞭子。

寨子里已经准备好了一辆牛车，上面备好了干粮，铺盖，还有老族长鬼鬼祟祟塞给了二爷的不知什么东西，与胡麻一起，周大同、李娃、赵梁、周柱几个少年，都已盘着腿等在了牛车上。

这样一来，能做的，也就只有先让小红棠盯着崔蝎儿的动向了。

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二爷，准备了几柱香，几样供品，进林子找到了干娘，在他有了一柱道行之后，便不需要阴气封炉了，所以给干娘保留了几根。

“寨子里人不仗义，一点旧情也不念，拿了奶奶去喂野狗，咱崔家叔伯也不仗义，亲戚里道的，遇着事没个出来说话的，只惦记咱家的骡马。”

礼数齐备，胡麻才跟了二爷回来。

也没注意到，周围的老树枝丫，都不知何时，活了过来……

二爷带着胡麻在柳树下面烧了香：“你家干儿有出息，这要去拜红灯娘娘了。”

找二锅头？

胡麻自忖着，若是自己向二锅头兄弟开了口，他多半会同意。

“发了工钱好好攒着，吃点喝点没啥，那胡同子可千万不能乱钻，小小年纪的别这么馋，等你们干两年回了寨子，咱十里八村多得是婆娘给你们找呢，你可千万管着他们点啊……”

不久之后，牛车上坐着，正渐渐远离大羊寨子的胡麻，听到了小红棠捎给自己的话，心里倒是微微一惊。

没想到，有些事，都不用自己动手了。

这老阴山里的人情世故，是门很深的学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