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市，第六生产大队，幸福街道，八号筒子楼，三楼，十二户。

林宴坐在老杨对面，抬起筷子，往老杨的碗里，夹了一个肉包子。

“老杨快吃，肉包子都要凉了。”

老杨看着自己碗里的肉包子，却紧皱着眉头，脸上露出苦涩。

“小林子，你跟苏小姐，在一边嘀嘀咕咕，到底说了些啥啊？”

“苏小姐，看上你啦？要包养你啊？”

“苏小姐一看就是高等公民，虽然肯定不能给你名分，但应该也不会亏待你……但你平时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尽量忍着一点……但要是实在忍不住，你就回来，实在不行，咱俩一起搬去黑水村。重新扫大街呗。”

“唉！软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之前，咱们生产大队的有个齐老黑，是个身材倍儿棒的年轻汉子，插秧的一把好手，因为长得不错，被棉花厂的一个六等女工看上了。那女工，腰比水桶还粗，一个人赶齐老黑两个重。”

“但女工，有工钱啊！人家还能吃食堂……七等公民，能被六等女工看上，那属实是祖坟冒青烟了，俩人匆匆结了婚，结果没几年，齐老黑惹了病，隔天就被那个棉花厂的女工给踹啦……我前些天，看见他，好家伙，又黑又瘦，还折了一条腿，听说是被那个胖女工给打的！那胖女工，在工厂，一不气顺，就家暴他！被女工踹了后，齐老黑现在在第三生产大队的农场里，收拾猪圈呢……”

“你要是以后受了委屈可咋整……”

老杨一边说着，一边又擦起了眼角的眼泪。

林宴眼角抽搐。

他实在不知道如何跟老杨解释。

只能往嘴里塞着肉包子。

之后嘟嘟囔囔的。

“那个腰包留给你，里面有十几块钱，够你交几个月房租的，平时别太节省，多拾掇拾掇自己……”

“环保一队的刘阿姨，人很不错，虽然因为私自捡废品，被大队点名批评过，但刀子嘴豆腐心，你努努力，对人家多上上心，没准真能搭伙，过在一起。”

“刘阿姨一直看不上你，都因为老杨，你太抠门，是个小气鬼……算了，老杨你其实人很好，你要长命百岁。”

林宴把嘴里的肉包子咽了下去，又往嘴里，塞了一个肉包子。

之后擦了擦眼睛，站起身。

“老杨，我先走了，苏小姐，在楼下等我。”

“肉包子，记得吃，别放馊了。”

林宴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转身，离开了老杨，这间不大的小屋。

老杨则张了张嘴，只看见，房门开启又闭合。

最后他望着闭上的房门，低声喃喃。

“带几个包子走吧！”

“家里还有橘子，我今天早上，去扫大街前，在供销社给你买的，吃橘子对身体好……”

……

筒子楼下。

停着一辆灰色的老旧面包车。

苏小姐坐在驾驶位上，之前的大波浪长发，被束起，绑了一个高马尾。

之前的一袭红裙，也换成了白衬衫，外搭一件黑色皮夹克，修长的双腿，则套着一件深灰色牛仔裤。

林宴在面包车外，看着苏小姐，不自觉的挑了挑眉。

“你们组织的经费，都用来给你买衣服啦？”

“衣服这么多，车这么破？”

苏小姐回头看了林宴一眼。

“能有车就不错了。”

“废土区域扩散，石油挖不出来，汽车工厂，在二十年前，就倒闭的差不多了……优先生产的都是拖拉机……”

林宴一时语塞，的确，他在黑水市，这么久，确实没见过几辆轿车，连自行车都很少！能骑二八大杠自行车的，都是工厂里的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