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对峙
天色将明未明，宵禁刚解，寒气最是刺骨。玉浅肆踏着冻得硬邦邦的土地，来到义庄所在的坊内。
街角蜷缩的乞丐听到破碗里铜板的叮当声，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瞥见一抹暗红，含混地咕哝一声，将身上那堆辨不出颜色的破布裹得更紧，更深地缩进那点可怜巴巴的、靠体温捂出来的暖意里。
玉浅肆在义庄那扇斑驳脱漆的木门前停下脚步。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腐朽木料和陈年尘土的气息。她微微仰头，望着门楣上那模糊不清的“义庄”二字，不知在想些什么，呼出的气息凝成一小团白雾，久久不散。
良久，她抬手，指节在冰冷的门板上叩响，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张以伦苍白瘦削的脸。他身上裹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袄，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因长期不见阳光和刻意少食，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
他看见门外的玉浅肆，那双总是带着点怯懦和躲闪的眼睛里瞬间掠过惊惶、痛苦、愤怒，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复杂。
玉浅肆一言不发，侧身跨入门内，反手将沉重的木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寒气。她转过身，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张以伦身上，院内弥漫着陈旧木料、草药和淡淡防腐药水的混合气味。
“我们之间，还需要你来我往试探一番吗？”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院中传得很远，平静下蕴藏着风暴。
张以伦瘦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了两颤，像寒风中的枯叶。他垂下眼睛，盯着自己那双骨节分明、同样苍白的手，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又自嘲的弧度：“玉姐姐不信我？”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以伦，”玉浅肆走近一步，昏暗的光线下，能看清他眼下的乌青和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口，“你也没有信我。我告诉过你，此中牵涉诸多，待知晓内情的人回了京城，我便告诉你原委。可你，没有信我。”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张以伦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因怒气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这红晕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和病态。他几乎是低吼出来：“我亲耳听见他说幻颜在十年前用完了！玉姐姐，你还要继续骗我吗？”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中是受伤和固执的火焰。
玉浅肆微讶：“原来，昨天竹林里的动静是你。”继而，她眉头蹙紧，显然也动了气：“我说过多少次，谋定而后动！即便他是你应该复仇的人，”她指向身后，“你也不该如此鲁莽！大理寺那个仵作是个极其认真严肃的人，若他没有病死，但凡留一口气，他爬都会爬回大理寺验尸，到时候自然会发现你做的手脚！”她的声音严厉起来，“以伦，你是个仵作！仵作是替死者言，还世间公道的！你怎么能在尸体上动手脚！这是对死者最大的亵渎，也是对你爹手艺的玷污！”
张以伦瘦弱的身子颤了两颤，垂下了眼睛，自嘲一声：“玉姐姐不信我？”
“以伦，你也没有信我。我告诉过你，此中牵涉诸多，待知晓内情的人回了京城，我便告诉你原委。可你，没有信我。”
张以伦苍白的面上泛起了怒气的红晕。看起来十分病态。，“我亲耳听见他说幻颜在十年前用完了。玉姐姐，你还要继续骗我吗？”
玉浅肆有些生气：“我说过多少次，谋定而后动。即便他是你应该复仇的人，你也不该如此鲁莽。大理寺的仵作是个非常认真严肃的人，若他没有病死，自然会回去重新验尸，自然会发现你做的手脚。以伦，你是个仵作！你怎么能在尸体上动手脚！”张以伦被她斥责得脸色更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她锐利的目光。
“到底是谁蛊惑你如此做？”玉浅肆紧逼一步，声音沉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轻响，一道黑影利落地翻过院墙，落在义庄的小院内，正是伯懿。他一身黑色劲装，衬得身形挺拔利落，气息微促，显然赶得急。
“不错，”伯懿站定，目光扫过张以伦，最后落在玉浅肆身上，“大理寺那个病得要死的仵作昨夜被人喂了药，应当这两日就会恢复了。”
二人视线相交一瞬，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看来他昨夜离开，定然得了消息，去追这投毒后又去喂药的人。
张以伦一见伯懿，双眼瞬间赤红，像被激怒的幼兽，低吼一声就要不管不顾地冲过去！
玉浅肆反应极快，一个闪身便挡在张以伦面前，牢牢抓住他细瘦的手腕。那手腕冰冷且硌手，几乎没什么肉。“你手无缚鸡之力，冲过去又能做什么？白白送死吗？”她的声音带着焦急和恨铁不成钢的严厉，“能不能理智一点！”
制住了张以伦，玉浅肆头也不回地对伯懿快速说道：“伯懿，屋内靠窗那面侧墙有夹层。先去救人！”
张以伦听到“救人”和“夹层”几个字，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他呆呆地看着玉浅肆，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你果然……知道。”声音轻得像呓语。
伯懿愣了一下，虽然不明所以，但对玉浅肆的信任让他毫不迟疑地转身冲进停尸房。屋内光线昏暗，陈设简单，只有几张停尸床和几个存放杂物的柜子，靠窗那面墙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土坯墙，完全看不出哪里有夹层。他有些茫然地摸索着。
就在这时，“咚…咚…咚…”几声沉闷的敲击声从靠窗那面墙内传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伯懿立刻靠过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仔细查看墙面。他手指在粗糙的墙面上划过，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缝隙处摸到一个微小的凸起。他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一块墙板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狭窄的夹层空间。当伯懿看清里面的情形时，饶是他经历颇多，也不由得惊了一跳。
夹层里居然蜷缩着另一个“张以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