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明亮一行依旧是招摇过市,生怕外人不知道,五十多人浩浩荡荡朝青谷而去。
回到青谷,孙夫人瞬间被这清新的环境所吸引,到处转悠,十分开心。这些年,孙夫人就待在家里,哪儿也没去过,甚是闷得慌。孙传庭娶了小妾以后,孙夫人益发郁闷,换一个环境,换一批陌生面孔,转移注意力,倒是件好事。
青谷的环境自然天成,青谷的人朴素热情,青谷的氛围轻松自然,让孙夫人觉得很有归宿感。
孙夫人乃是山东大家闺秀出身,比孙传庭大五六岁,自幼也是饱读诗书,尤其喜欢读那些志怪小说,所以骨子里透着一些不羁,在这样原生态的环境,感受烟火气和泥土气,甚是欢喜。加之还有孙菁一天粘着,说些体己话,孙夫人真的待得不想走了,不知不觉便待到了正月二十。
代州府衙门,张辇省亲完毕,回来上班了,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孙传庭的女儿嫁了青谷匪首,一对新人携五十余众,敲锣打鼓招摇过市,回娘家拜年,并把孙夫人也接去了青谷。
年前,张辇就注意到青谷的异常,命人在外围查了一番,搜罗到了一些外围消息,基本判定青谷与孙府有关联。今日一听,果不其然,原来孙传庭的女儿女婿都是流寇!
但是,青谷很是特别,你说他们是流寇吧,他们一不同官府做对,而不烧杀抢掠,只是四处收容难民。
不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代州府是他张辇的地盘,岂容青谷这么大一股势力存在?青谷必须除,不然随时有阴沟里翻船的风险。
但是,那孙传庭可是世家之子,曾经还是京官,与阉党还有过节。如今闲赋在故乡,更是上疏朝廷,痛陈流寇之患,整饬民团剿寇,未尝败绩,名声颇大。动孙传庭的女儿女婿,不得不考虑孙传庭的因素。
这张辇,虽然以剿寇为乐,但也并不鲁莽糊涂,当即礼贤下士,来到了孙府,还带了些来自直隶的特产,拜会乡绅孙传庭。
知府到访,孙传庭大致晓得所为何事,心中一阵不悦,但还是笑脸相迎,将张辇请到了会客厅,命家仆沏上好茶,好身招待。
张辇客套道:“孙先生,张某昔日供职延安府,便久闻先生大名。年前履新代州府,本欲登门拜会,然琐事缠身,未能成行。今张某省亲回府,给先生带了一只京师烤鸭,先生他日不妨尝一尝!”
“府尊真是太客气了!”孙传庭也客套道,“府尊昔日在延安府剿寇,打灭王左挂之贼军,实在扬我官兵士气也,孙某佩服!佩服!”
张辇一边喝茶,一边不经意地问道:“先生,代州境内之流寇,挑头者系何人也?”
孙传庭顿时警惕起来,这家伙恐怕是要给他挖坑。熟悉情况的官员,谁不知代州境内,最大的一股流寇就是青谷?
孙传庭装糊涂道:“府尊在延安府一战,名声大噪,今府尊调任代州,各路小股流寇俱是四散而逃,府尊治下哪里有流寇?害得孙某也是无寇可剿,刀枪入库,日渐荒废!”
“哈哈哈哈!”张辇大笑道,“先生真是说笑了!先生自己对流寇怀有仁慈之心,倒赖起张某来了,张某好生冤枉!”
孙传庭尴尬地笑了笑,振振有词道:“府尊,陕北流寇遍地开花,剿寇确系州县之要务。代州坐拥雁门关天险,紧邻边关大同府,金人觊觎我大明国土,鞑靼亦欲趁虚而入,孙某以为当以边防为重也!京师之围虽已过去一岁,然我等需时时勿忘国耻,未雨绸缪也!与其与难民自相残杀,不若取道蒙古,合力攻击金国弱侧也!”
张辇眼睛一亮,赞叹道:“孙先生果真见地独到!然,朝廷赋予我等的使命,乃是剿平流寇也。奉命行事,乃是士大夫之天职,还请先生明鉴!”
孙传庭冷冷道:“府尊乃是朝廷命官,自当奉命行事。然孙某乃是一介草民,未曾吃朝廷俸禄,何来奉命行事之说?”
“孙先生,明人不做暗事,青谷流寇已坐大成势,想必孙先生是有所耳闻的。”张辇正色道,“青谷之流寇,甚少作恶,亦绝少与官兵做对,与他地流寇颇为不同,不是不可招降。张某初来乍到,与青谷不熟悉,先生乃是世家,世代经营代州,想必能够与青谷高层搭上关系,张某恳请孙先生以大局为重,出面招降青谷!招降之后,青谷之众可由先生统领,官府立即将两千余众从流寇名册上核销,列为民团!”
孙传庭心中吐槽,你这老狐狸,分明知道青谷首领是我女婿,还不露声色,要我去招降,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我怕你不是要招降青谷,而是要招降我孙传庭吧!?
孙传庭这么想着,连连摆手道:“府尊太瞧得起孙某了!孙某孤陋寡闻,实在不知还有青谷流寇一说,谈何招降?”
张辇也是心中吐槽,你这老狐狸,揣着明白装糊涂,招降你女婿女儿,那还不简单吗?你竟然不肯上钩!他正色道:“即是这般,那张某即刻围剿青谷之流寇,若是剿到了孙先生的亲戚朋友,还望先生不要干涉!”
孙传庭哈哈大笑:“府尊真是会说笑,你剿你的寇,怎会剿到孙某的亲戚朋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府尊未伤及在下儿女,在下何故干涉?”
孙传庭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你剿寇我没意见,但如果你敢动我的女儿女婿,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辇此次前来试探,已经有了结论,指望孙传庭招降青谷,是行不通的。围剿青谷不是不可以,但不可伤及孙菁和田明亮。张辇很是奇怪,他掌握的情报,孙夫人已经去了青谷,这孙传庭怎么只说不可伤及儿女,而不是说家眷?这个老色比去年刚娶了小妾,怕是巴不得官府剿寇,把孙夫人给误杀,以达到死老婆的目的吧?
张辇继续试探道:“孙先生,听闻尊夫人正月间出门了,可曾回来?”
“胡说!”孙传庭暴喝道,“夫人身体有恙,居家休养数月,何曾出过府上半步?”
张辇哑然失笑,起身告辞道:“是张某冒昧了!既是尊夫人身体有恙,想来孙先生需陪伴左右,今日张某多有打搅,就此告辞!”
“恕不远送!”孙传庭微微起身,做了个请走的动作,目送张辇快步离去,心中却是一阵烦闷。刚才,他说不要伤及儿女,实在是肺腑之言,只是习惯性地忽略了夫人尚在青谷的事实,想来这张辇又过份解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