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怔怔看着狼藉一片的荒山。
“道长呢?老乌鹊呢?”
“师父,哪里有什么道长,乌鹊倒是有不少,都死了啊。”
“发生了什么?”
“您老人家哭的悲切,昏死过去,吓死我了。”
“原来……是大梦一场?”
在童儿搀扶下站起身来,说书人浑身一震?
不远处,一朵鲜艳的花儿迎风开放,给灰败的山间带来一抹生的色彩。
“道是天地无情,其实……人间有情啊!”
老说书人喃喃自语。
而后朝着那朵小花拜了拜,再起身时,面上已无悲痛之色。
“回去吧。”
“不看了?”
“看过了。”
“哦,师父,徒儿愚钝,没学到东西。”
“只是机缘未到罢了。”
“哦,师父,什么是机缘?”
“机会和缘分,师父可以给你机会,缘分这东西,却在个人修行。”
“师父,徒儿不想出家。”
头上挨了一个不疼的暴栗子。
“你想出家,师父还舍不得,指望你继承师父的衣钵。”
“师父,您肯让徒儿说书啦?”
“说书之前,师父先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
一老一小两个背影,深一脚浅一脚的下山。
鹊山荒芜,一片狼藉,却有了一朵小花,正在开放。
“一生狼藉,说书无数,却总也找不到问题所在,如今明了,师父不能让你再困顿下去了。”
“师父说的是什么?”
“说书,育人。”
“师父。”
“嗯?”
“说书就是说书,很多东西都是假的,人们爱听,和育人有什么关系?”
师父哈哈大笑,没有解释。
却想起了老乌鹊和那道长的对话。
有教无类。
懂得多了,自然就知道如何在这个天地间生存下去。
懂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碰不得。
懂得多了,自然就知道趋吉避祸,乌鹊王国也不会被天宫抹去。
那些初得灵智的乌鹊,如果上过私塾,读过圣贤书,不说全都知礼仪而不为恶,却总有旁边人会阻止,会劝说。
同类之间的征伐有助于成长,异类间的征伐,却只能带来毁灭。
这是上天教给人的道理,只是这道理,血淋淋的。
为何不从一开始便向善而引呢?
山下的私塾或许教不出登科状元,却能教出知礼仪,懂谦逊的君子。
这是道长要说给老乌鹊的道理。
只是不知道,那朵花,是道长言出有法,还是老乌鹊顿悟所致,又或者是上苍留给鹊山的一枚种子。
鹊山脚下,发生了一件有趣儿的事,人们谈的津津乐道,比那些妖魔鬼怪的传说,更能吸引人的耳朵。
说了一辈子书的老说书人不说书了,带着自己的徒儿,和一堆启蒙的孩子学蒙学。
坐在小板凳上,摇头晃脑,背着圣人之训,画风之古怪,引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围观。
每有问及原因的时候,老说书人总是笑着说上一声。
“鹊儿和道长教的道理。”
哪里有什么鹊儿和道长,都说是老说书人说了一辈子的妖魔鬼怪,晚年不详。
被书里的妖魔鬼怪缠身啦。
唯有圣人之训才能救赎。
直到有一天,私塾外面的大柳树上,来了一只五彩斑斓的乌鹊,静静地站在树上,随风而动。
一天两天,渐觉惊奇,再看向老说书人的目光就变得不同了。
又到一天,老说书人来到私塾后,对着老柳树上的乌鹊盈盈一拜,那老乌鹊也点了点头,回了个礼,众人才猛地惊为天人。
差点把老私塾先生吓得连滚带爬。
于是世人不断央求,老说书人推诿不过,撑案开扇,抚尺一开惊四方。
“且说那鹊儿山上的鹊儿国,惹怒天宫降雷祸。”
众人无不拍案叫绝,听的惊呼四起,却又渐渐地目瞪口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精彩绝伦。
“所以说,无知的力量是可怕的,带来的短暂耀武扬威,最终也只能引来祸水,那老乌鹊悔不当初,望着满山的鹊儿尸体,满是茫然,直到一位带着狐儿的年轻道长出现……”
“带着狐儿的年轻道长?”
走蛟镇的村民惊呼一声。
“我见过的,我见过的。”
却哪里有人会信,甚至大多都没听到,目不转睛,连呼吸都停止了。
老说书人却停了下来,急得众人抓耳挠腮,不断催促。
“你猜怎么着?”
“我猜你老母亲下鸡卵,赶紧的,吊人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