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当然是疼痛的，但是为什么心情一下子就舒畅起来了呢？
米凯尔似乎找到方法了，他反握住那把胁差，将它高高样子。日光灯正好打在平直的刃纹上，光茫顺着锋刃流转，如冰雪然。
“好歹让我和你坐下说话吧？别装了，血流光了又不会影响伱的行动。”
梅比乌斯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咬了咬嘴唇，最终放弃了一切辩解，只是无声地将芽衣抱在了怀里。
相比于这种真相，她倒是更宁愿相信这里是地狱，宁愿相信自己已经死了，在死后的世界和梅比乌斯重逢。
芽衣一边轻声喊着，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还是将满口西瓜咽下时品到了血腥气，他才疑惑地举起胁差，暗红色的血液跟西瓜汁混在了一起，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但芽衣不一样，她毕竟叫过她“妈妈”，所以……
言罢，她松开了米凯尔的手腕，而米凯尔的手臂也没有因为失去了约束力坠下，而是缓缓收到了身侧，而后用力将那把满是划痕与崩口的胁差抱在怀中。
然而米凯尔还是不为所动。
就这样呆滞地保持着动作，或许并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但至少不会让自己变得更难受。
转过头，米凯尔斜靠在长廊的座椅上，全身上下布满了血洞，整条走廊连带着墙壁都是通红一片，血液中还夹杂着红色的块状物，看着像肉，其实是肠胃里流出的西瓜残渣，而他的伤口处也不再有血液涌出，那并非是他动用了权能，只不过是血全部流干了而已。
手一松，西瓜掉到了地上，米凯尔用冰冷的左手捂住嘴，往掌心中吐了口唾沫，不出意外，都是鲜血，已经看不到白色的唾液了，他用反过手来用掌心擦了擦嘴角，那里同样沾着从嘴里溢出的血。
最开始，梅比乌斯的声音压的比较低，再加上她如今回到了正常成人大小，声线变粗了很多，如果不刻意掐着嗓子发出那种阴冷的声音，芽衣或许还要花好久才能反应过来吧。
走廊的窗户大开着，又或者说，是有人故意将其打开的。凌厉的寒气穿堂而过，米凯尔只觉得捧着冰镇西瓜的手冷到发麻，很快就连知觉都失去了。
“嘻嘻嘻！嘿嘿嘿！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你……”
想要劝住米凯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前或许只有爱莉能做到。因为这个笨蛋天生就执拗，在乎的还都是一些正常人的思路无法顾及到的点，也就只有那个女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并且在合适的时候说出他真正想听的话。
然而那个女人只是轻笑了笑，并未再说什么，而芽衣始终望着天花板，根本没兴趣看她什么模样。
她突然开口，就像是将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水面，虽然漾起了些许波纹，但是没有收获一丝回声。
“牵连到她对你的态度了，真是抱歉呢。”
“玉钢做的胁差是观赏物，质量也就这样，刀刃已经崩卷了，再多来几刀，我可不保证不会断掉。”
“真美啊。”
梅比乌斯的眉头挑了挑，她其实也可以走到长椅的另一边坐下，但能少走两步路她为什么要动弹？
凳子上自然也逃不过血的浸透，但血这种东西对于过去的梅比乌斯而言，简直比水还要常见吧？
“三！”
米凯尔手捧着大半个冰镇西瓜，用一把胁差铲出一大块送到口中，随意嚼了几口，囫囵咽下。
“三！”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白大褂可以交给克莱因洗，不用她亲自动手。
“为什么啊？这到底算什么啊？”
是的，芽衣没有再喊她“妈妈”。
察觉到她的到来，也不知道究竟是怀着何种心理，米凯尔再一次颤抖着扬起了手腕。
梅比乌斯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
“计划中需要将终焉的权能与另一部分进行分割，五百年的时间虽然短，但也足够将二者划为两个部分了，这时候取回来用一下，问题不大。”
她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叹气。
“你……下次道歉麻烦有诚意一点。”
五分钟过去，梅比乌斯额头上已经揪起了青筋，但米凯尔似乎仍然没有要开口的征兆。
“我最近是不是太温柔了呢？”
“没有。”
芽衣不是笨蛋，她的心思本就细腻、敏感，过去也只是习惯性地依赖着某个人罢了，又不是真的傻。
“喀嚓——”
三分钟了，米凯尔还在沉默，梅比乌斯的拳头已经攥了起来。
“华似乎没死透，她在琪亚娜身上留了羽渡尘的羽毛，操控琪亚娜的权能打开空间裂隙逃走了……”
不咸不淡地拌了两句嘴，梅比乌斯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但米凯尔依然还是那副模样。
芽衣随口应了一声，她不知道自己在谁手中，只能确定不是在休伯利安号，要不然怎么也会有熟悉的女武神在身边陪护，那么剩下来的选项，是天命、是逆熵，还是米凯尔，有多少区别吗？
“哼——”
“呵呵。”
梅比乌斯轻咬着嘴唇，五官一片死寂。
劝住米凯尔，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了：
“嗝——”
但他没有理会，似乎也不打算理会，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短刀往嘴里塞着西瓜，直到那动作越来越快，直到刀刃将他的舌尖划破，他都没有一点点知觉。
她轻哼了一声，这声音或许并不想表达什么，只是大部分人都会本能地将其解读为挑衅吧。
梅比乌斯走到她身边，有些嫌弃地拨了拨他的脚。
从被他唤醒的那一刻起，梅比乌斯跟随他，就仅仅只是因为相信他，相信她仍然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米凯尔，而米凯尔并未让她失望。
“雷电芽衣醒了。”
“啪！”
她还未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就被另一对冰冷的大手包裹住了。
米凯尔以极快的语速说完这一长串话，中间甚至只来得及换半口气。
“梅比乌斯……这里，是地狱吗？”
米凯尔轻轻吐出一个字，梅比乌斯以手支颐慢慢等着他的解释。
“啪——”
转过头，却发现米凯尔所有的伤势已经复原了，就那么静静地做在那里，只有怀中那把胁差上的划痕记录着发生过的一切，梅比乌斯的眉毛耸了耸，倒也习惯了。
毕竟是她当年亲手挑的礼物嘛。
“哦。”
梅比乌斯用力点了点头，她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最后一咬牙，终究是不依不挠地问道：
“所以，你这样对芽衣，是为了……”
“啊。我会把那份力量给她，但作为交换，她必须杀死我，这也是为了防止她下不去手罢了。”